而在對面,銀瓶對于救下的這名少女,原本只是一種俠義心驅使下的舉手之勞,金樓外長街上的出手,也不過是在能力之內的一種幫助。但在見到她的這番心性轉變后,對她倒是變得更加欣賞起來。
此刻年近二十的銀瓶與岳云一般,在顛沛流離的軍旅生涯中度過了整個少女時期。女子的心性本就成熟得早,她經歷了戰場的廝殺,也負責過不少軍中庶務的處理,武藝之上,作為周侗衣缽正統的五步十三槍在年輕一輩中罕逢敵手,先前岳云曾經調侃過的將她送入宮中成為“王妃”的說法,原本就是因為以她的心性和見識,本就是成為君武的貼身護衛最合適的人選。
當然,一來因為岳飛這樣的心腹將領需要避嫌,二來也是已然變得穩重的君武不愿意這樣子損毀某個少女的人生,這樣的想法并未落實。但相對于天生神力以至于滿腦子肌肉的弟弟岳云而言,她這個姐姐,委實是稱得上文武雙全見識出眾的女中豪杰。
對于她來說,某個少女因為一時沖動展現出某種沖動或是勇氣,那并非是足以讓她刮目相看的東西,沖動和勇氣致人死地的可能性比讓人成熟的可能性要大的太多。
但在這樣的勇氣和沖動后,能夠再度平靜下來,仔細地思考和丈量這個世界真實一面的人,她的未來,才有了真正做成某些事情的可能。于是到得這一步,銀瓶對嚴云芝的態度,倒是從過去的旁觀更多的變成了欣賞。
她與岳云隨著左修權過來,在明面上當然也有著與人結盟的任務,昨日在打探消息的過程中順便打聽了一下嚴家的訊息,此時說出來,讓嚴云芝稍稍放心,隨后三人又聊起一些大局之外的傳言來。這中間,有關于“讀書會”的極端言論,有五大派之外“大龍頭”之類新興派系的部分動作,隨后,岳云倒也說起了一個與嚴云芝有一定關系的傳言。
“……昨晚聽到的消息,是真是假眼下倒也不好說,說是昨日下午,轉輪王那邊,孟著桃與那猴王李彥鋒打了一架厲害的。”
“孟著桃……”嚴云芝蹙眉想了想,“他與李彥鋒……為何要打?”
“說是金樓那晚,劉光世的正使古安河遇刺,孟著桃的幾個師弟師妹參與其中,后來抓不到兇手,李彥鋒作為副使,借題發揮朝孟著桃發難,‘轉輪王’許昭南這邊承諾下不少好處才讓李彥鋒閉嘴,李彥鋒占盡便宜,最近這些時日又是各方拉攏,聲勢很高。反觀孟著桃,他一直未將幾個師弟師妹交出來,私下里就有不少議論。李彥鋒年輕氣盛,可能也有些得意忘形,昨日可能說錯了幾句話,孟著桃便直接開口,討教李彥鋒的白猿通臂。”
“‘量天尺’以兵器見長,李彥鋒厲害的本身就是手上功夫。”嚴云芝道,“那后來呢?”
“聽說許昭南并未阻止,林宗吾也不表態,大家出來混,本身就是手上見真章,所以哪怕孟著桃是借題發揮,李彥鋒也點頭答應了,結果……雙方空手放對,‘猴王’李彥鋒,吐血倒地,敗得很慘。”
岳云說到這里,嘿嘿笑笑,嚴云芝瞪大了眼睛。她想起金樓外那一晚見到的孟著桃,對方肩上受傷,雖然能夠看出他的威勢,但此后的打斗中表現得一直都比較消極,也是因此,嚴云芝不曾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如李彥鋒一般的威脅與壓迫感,卻委實想不到,對方即便不用手中的那根長尺,還能空手將以猴拳稱雄的李彥鋒打到吐血。
這人的功夫,高到什么程度了?
“此事昨晚才發生。”岳云道,“眼下還不能完全確定這消息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今日下午就該在城里傳起來了……嘿,金樓那晚,他先是殺了曇濟和尚,后來又將一個師弟打成重傷,再后來總覺得他有些敷衍,若有機會,真該與他好好打一場……”
岳云年輕氣盛,一身拳法練了多年,渾身都是勁,這些天遇上了大高手都恨不能與其單挑一番,只可惜這次過來帶著任務,又是岳飛的兒子,身份敏感,無法任性而為,眼下只得在各種議論里過過嘴癮。
他一邊點評李彥鋒,隨后又點評孟著桃,過得一陣,話題展開,復又說起比武大會之上那名叫王象佛的大高手,道:“這人武藝不錯。”嘰嘰呱呱地幻想了一番與其放對應當如何打的問題,顯示出了高深的武學修為。嚴云芝便在一旁仔細地聽著。
如此這般,日頭再高一些,茶樓內外氣氛喧囂,江寧城中便又是比武大會熱鬧召開的一天。此時城中的各方動作克制,八月里的矛盾與火拼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公平黨的人們在等待著這場大會取得一個順利的結果,而后凝聚出更大的力量,只有在此刻公平黨中上層某些人的心中,某些忐忑與不安正在慢慢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