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蘇仲堪愣了愣,隨后仰頭笑了,“這想必是薛家亂放傳言無疑了,若真要中什么計,要么是中大哥的,要么是中二丫頭的,不過大哥那些日子意識都尚未清醒。二丫頭嘛,她若是假臥病,或許真有可能在用什么計,不過前次她是真的積勞成疾,忽然病倒,孫大夫也說了她壓力太大,又驟逢大哥倒下……此事當無疑問。若真是中計,聽說當時事情皆由立恒處理,他們莫非是中了立恒的計策么?”
他說到這個,眾人都有些無奈地苦笑起來,老實說自家人笑自家人有些不好,但對于寧毅,他們也都已經熟悉了,旁人或者會說這人神秘,看不懂什么的。都是一所大宅子里的人,對于他每天做些什么,家中的人都清清楚楚。
整日里就是給一幫小孩子上上課,講講不著調的故事,據說還做些什么旁門左道的小實驗什么的,下圍棋、到處走走逛逛吃東西。蘇檀兒倒下之前他幾乎從未接觸商事,那日年會之后也不再踏足布行。如果說這樣的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人在那一個月內真做了些什么事,一直悠閑到此時才被發現,還整日里忍受各種膈應與辱罵而紋風不動,那他簡直就不像是人了。更何況,若他真有做些什么,此后一個半月的時間各種變故都可能出,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去理會的。
眾人喝著茶,笑了一陣。片刻之后,一名堂兄弟皺了皺眉:“不過……若真的是呢?”
“呃……”蘇仲堪微微愣了愣,房間里的氣氛隨即也有些冷了下來,面面相覷。那堂兄弟想了一會兒。
“此時想起來才覺得實在奇怪,這寧立恒之前全不管商事,二丫頭病倒之后他確實是用了心打算去弄好的,可八月二十五之后,二丫頭接了手,他忽然就又抽身,要說他在當日受到了打擊確也有可能。只是……抽得未免也太過徹底了,此后對商事竟然完全不再過問,旁人說他罵他他也一派云淡風輕的樣子,照舊如以往一般過日子,簡直像是完全為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絲毫看不出影響來……若他真有那么生氣,此后不也該有些內疚或是在意么?他的修養莫非真有如此厲害?”
他這樣一說,眾人心中也有些奇怪的感覺涌了起來。確實,這一個半月以來,家中明爭暗斗,潮起潮落,里里外外都在為著許多的東西而爭來奪去,所有人都費了最大的力氣。不少人也將目光盯在了這書生身上,將他作為爭斗的一部分,試圖不斷給他臉色和不快將他擠出蘇家,至少給蘇檀兒造成干擾。但這對夫妻,一個在漩渦的最中央執拗地做著些別人看不太懂的傻事情,另一個……如今看來簡直像是似乎不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般的如常生活,一直以來大家都覺得他在忍,不過能忍到這種程度,也確實有些過分了。
不過這終究也只是隨口一說的猜測,片刻之后,眾人就搖頭笑起來。
“那書生哪有這般厲害……”
蘇崇華大概是對寧毅了解最多的,此時也笑得最是有趣:“想得太多了,烏家不過出些小問題,虧得你們也將道聽途說拿來當真。立恒若真有如此厲害,那可就不是你我認識之寧立恒,而是諸葛臥龍嘍,臨危受命,做些該做之事,做完后抽身而走,萬物不絮于懷……你們可有認識這等人物么?不過他確實有些文才修養,性情也與旁人不同,往日他因詩才受所有人質疑,也懶得出口辯解半句,此時受些謾罵議論,要忍,還是沒問題的……”
“呵呵,崇華說得對,你們啊,確實想太多了……”
說笑之中,眾人隨即將這些事情拋諸腦后,不過,或許是因為下午聊過這些事情,這天傍晚與回家的寧毅相遇時,蘇仲堪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一身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手上拿著一本不知道是從哪里買回來的舊書,一面走一面看著西方天際的落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注意到他的目光,才回過頭來沖他笑了笑:“二叔。”
雙方打了個招呼,錯身而過,蘇仲堪微微搖了搖頭。確實,他太年輕,看得出一份屬于年輕人的從容,倒是看不出太多的老謀深算,而這樣的從容,放在年輕人身上,多半也是裝出來的。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受了那么多的白眼和謾罵,估計也正憋在心里,只是不得不做出這種樣子來吧……
他這樣想著,隨后將心思放在了今晚如何說服幾個叔伯中最為年輕的九叔身上,不再考慮有關寧立恒的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