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三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三十八歲,名叫陳開,字彥堂,此時在工部任事,兼任文思院提轄官。第二大的已有四十二歲,姓趙名鼎臣,字承之,此時任開封府少尹,權力已是頗大。第三人今年已有四十八歲,名叫馮遠,自道開,在御史臺任事,他是秦嗣源弟子,如今御史中丞秦檜又自承秦嗣源本家,因此他也在御史臺魚如得水,頗受重視。
雖然是相府,但秦嗣源此時吃的倒也只是簡單的一碗魚、一碗青菜,倒是讓下人上了三碗冰鎮的綠豆羹,又每人發了一把扇子,四人便在廳堂里隨意地說起話來。既是師生關系,三人之前又清楚秦嗣源的性情,這時候,自也不用唯唯諾諾地說話,都還顯得隨意。
八年的時間未在,這時候還能回來,在旁人看來,對秦嗣源固然是大幸之事了。不過八年不在,其實也有許多的東西發展,是讓他感到遺憾和無法把握的。
黑水之盟時,景翰帝周喆剛剛繼位不久,秦嗣源當時算是半個帝師,雖然在許多事情上有帝師之實,但頂多只能說是肱骨之臣,并無帝師之名。當時的景翰帝雖是優柔寡斷,但也有幾分開拓之心,遼軍打來時準備求和,此后又感到屈辱,秦嗣源當時心灰意冷,卻也不由得做了一件最為瘋狂的事情,煽動了景翰帝暗中準備,挑撥與扶持一切的反遼勢力,并且安慰周喆此時不過一時忍讓,只要準備數年,必有翻盤時機,這件事,他當時雖然安排了一大批的事情與計劃,卻并無自信,誰知道這時已經變成了現實。
然而也是這一件事,令得朝廷支出大量錢財,景翰帝繼位時本以聽從眾人看法廢除前朝花石綱之類事物,誰知過得一兩年,朝廷支出太多,這些事情便又被重新弄了起來。
“這些事,太尉高俅那幫人,怕是插手頗多吧?”
“回稟老師,此事牽涉眾人,著實頗多。初時只是陛下說窮,便有人投其所好,出了各種辦法。高太尉固是其一,當初唐侍郎等人也都是支持,學生當時曾據理力爭,花石綱不可再啟,但現在想來,朝廷當初缺錢,陛下便想著找些貼補,一開始倒只是小范圍,但大家嘗到甜頭之后便順勢放開了。景翰四年底建園林、修宮闈乃至此后一系列的錢,都是由此而來……”
馮遠皺眉回答,他口中的唐侍郎是當初的戶部侍郎唐恪唐欽叟,此時卻已升任戶部尚書,這段時間,唐恪是主和派,馮遠等人自然隨著老師主戰,而此時的秦檜也是主戰派,因此看了唐恪并不順眼。
秦嗣源只是吃著魚:“你們在汴京,我在江寧,都是富庶之地,只是耳聞,親見卻少了。花石綱橫征暴斂,苦了那些百姓,肥了那幫官員,跟在高俅手下的……唐欽叟倒不是什么貪財之人,只是背后跟了一大串吃飯的嘴而已,倒是李邦彥、吳敏,家大勢大,為官者眾……唉,我如今想來,大概也是這樣,開了頭,便停不下了……倒是那幫道士算什么?陛下受蠱惑,這六七年時間,竟無一人敢上折參奏?除了一個唐克簡。”
景翰帝周喆這些年信奉道玄之時,對于道士榮寵有加,已然波及到政事上來,這幾年沒人敢說話,除了秦嗣源口中的唐克簡,就連御史中丞秦檜也不敢因這事開口,唐克簡則在兩年前被流放,死在了路上。秦嗣源想著便是一聲嘆息,不過片刻之后,也就搖了搖筷子。
“罷了罷了,今日不說這事了……承之,自袞州來的那批軍糧可曾到了?”
“學生雖未參與,不過聽說下午便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