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伯庸畢竟是癱瘓了,此后的幾個月時間里,他只能按照以前的人脈以及一個自己女兒應該還活著的可能撐住大房,在打敗了烏家的那場皇商仗中,大房這邊得利是相當多的,如此龐大的資本足夠他慢慢地去耗。老太公蘇愈在這件事情上一直在看著,他也只能看著,他的權威只能在蘇家面臨滅頂之災時用,假入蘇檀兒真的死了,那么大房的份額,就只能攤到二房三房中去。
此后江寧的織造業中便是一片的混亂,比起蘇家用皇商事件打敗烏家之后更加混亂不堪。有穩重的商家不愿意離開蘇家的關系,也有諸多的投機者在這場商戰中選擇了新的立場。薛家、烏家都開始重新獲利。這樣的情況,直到十天以前,杭州城破的消息傳過來,蘇檀兒也傳來了信函,而且這封信函,甚至是由官府轉交的。
寧毅、蘇檀兒俱都完好,平安返回,蘇檀兒已有九個月身孕,可能在途中分娩后再回家。
這消息傳來之后,外部的混亂才漸漸定下來,烏家與薛家明白已經沒有太多的機會,但在這近半年的時間里,他們也已經獲利甚豐,許多上下游商販在這幾個月里站了隊,就不好再回投蘇家。只有在蘇家內部,是一片木然的景象,兩個人平安回來的意義,不止是簡單的回來而已,他們在逃亡路上救下了諸多達官顯貴,誰知道有沒有能把觸手伸過來的,而且就算不會立刻伸手過來,蘇家大房的關系、人脈也不知道膨脹到了什么程度,一個屋檐下,如果說他們往后要秋后算賬,往后真是躲都躲不過。
只有在這段時間內一直傾向于大房的眾人,此時知道迎來了曙光,如蘇文定蘇文方等人,這幾日里又開始跟人說起來:“知不知道當初在逃亡路上那些人是怎么跟二姐夫稱兄道弟的,我跟你們說,當時情況真的是兇險……”
有人得意,有人就要糾結。幾日時間里,二方三房以及親近這邊的一些蘇家親族雞飛狗跳。有的已經開始擔心秋后算賬,忐忑著跟人商量要不要將最近這段時間吞掉的大房鋪子、物資還回去,也有仍舊強硬的,如同蘇云方,則在院子里拍著桌子嚷:“就不還了,那種情況下,我替他們操心是理所當然的,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
雖然壓力已經下來,但緩沖的時間還是有一陣的,畢竟一開始傳來的消息是蘇檀兒可能在外面在下孩子再回來,但也就在三月初一的傍晚,報知二小姐二姑爺在碼頭下船的人就已經到了。寧毅與蘇檀兒這次從鎮江啟程算是臨時起意的,沒有著人提前告知,下船之時才安排人快速回府,消息還沒完全傳遍,馬車就在門口停下了。
還未完全落下的夕陽之中,寧毅與妻子踏入蘇府大門,下人、管事迎了上來,路過的蘇家子弟過來打招呼。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對離家一年的年輕夫婦,身上看來都有了一種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氣場。
在那樣兵兇戰危的局面下,救下了許多人,也結識了許多人,這些人中有富商有官員有大儒,雖然這些關系具體是個什么概念大家還不能清楚,但已經不妨礙大家展開遐想。而且,這個原本只能說是十步一算的寧姑爺,在杭州那樣兵兇戰危的情況下,甚至直面過方七佛、王寅、石寶那樣的大煞星大魔頭——在蘇文定與蘇文方回來后講的故事中,說得最多的,便是當初太平巷的那一戰。
而如今他們回來了,一切都有實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