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后往前看,文會詩會似乎是這個時代的主流,人們好像就這樣過著他們的生活,實際上這些也不過是旁枝末節而已。外面不管誰又出了名,青樓中哪位美人又與哪位才子好上了,更多人的日子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在過。這幾日為了開導周君武,說了些飛機、熱氣球之類的事情,回到家中與妻妾丫鬟們說起,大家覺得有趣,今天便弄了個制作孔明燈的大賽,各自做上一只,晚上在院子里放飛,比試一下誰做的更好更有趣。
“孔明燈這個東西呢,雖然看起來小,做起來簡單,但實際上也是很有學問的,一般來說,火的溫度其實比較固定了,孔明燈的重量只要高于……呃,我記得是二十三點五六克,也就是半兩左右,就怎么都飛不起來了,所以呢……杏兒你的框做得太大了,不重做就飛不起來了,哈哈……”
小院之中氣氛融洽,這段時間,寧毅的心情也還算放松,一面小心糊著自己的燈罩,一面煞有介事地指點著眾人的不足。實際上這類動手能力他也不是很好,但反正是大伙坐在一塊的消遣,事情都可以慢慢來。蘇檀兒倒是問道:“若是半兩以上就飛不起來,你教給周家小王爺的辦法不是沒用了么?”
“要更高的溫度,更好的材料,氣球中充的東西也可以變,可以用的辦法還是很多的……”
聊一會兒氣球,大家又說一會兒最近的文會,寧毅給自己的孔明燈燈罩上加上蘇檀兒等人的卡通頭像,又加點花花草草什么的,弄得頗為精美,原本還想加首詩,但寫了兩句,紙破了,這一面就只好拆掉重做。由于“自家姑爺什么都懂”,嬋兒娟兒杏兒不時過來問他自己的燈做得怎么樣,他也笑著評點一番。
到得這天晚上放飛時,其余幾人的孔明燈都在院子里慢慢飛了起來,就連妻子那個裱糊得并不好的孔明燈都搖搖晃晃的飛上天空,只有寧毅那只擱在小架子上沒有反應。小嬋扶著蘇檀兒站在一邊,娟兒杏兒站在另一邊,都表情詭異地沒有說話,明顯在忍笑。
寧毅站在那里眨了好一會兒的眼睛,手指揉了揉額頭:“誰敢笑出來扣光這個月的銀子。”
蘇檀兒扶著肚子看了看他,輕聲道:“相公好像說今天是孔明燈比賽?”
“我有說過嗎?”寧毅瞪她一眼,然后目光死盯著一旁看來要笑出來的小嬋。小嬋連忙擺手:“姑爺,我沒笑。”
“沒說你笑了。娟兒杏兒表現不錯,現在都還沒出聲,這個月每人扣一兩銀子,小嬋你的沒有了……還有你,要笑就笑出來吧,憋這么久對孩子不好,我們進去……”
他扶著蘇檀兒轉身往房間走去,后方笑聲之中,娟兒與杏兒都在抗議。但寧毅的性子大家畢竟都是清楚了,關鍵時刻威嚴大氣,平素跟家里人卻是極為隨意的,說了扣俸銀,實際上大家不見得會在意。蘇檀兒倚在他肩上小聲地笑,待回到房間里,兩人坐在窗前,寧毅替她揉著肚子,讓她平緩情緒,小嬋端來茶水,躲在寧毅身后抿嘴輕笑,寧毅便回頭看她一眼,瞇了瞇眼睛:“待會跟你算賬。”
小嬋如今妾室身份已經定下,但院子里還沒有特別給她安排丫鬟,只是跟娟兒杏兒在衣服上稍稍有了些區別,也并不明顯。干凈簡潔的江南女子打扮,如同趙靈兒一般的心字羅衣,偶爾裙裝偶爾綢褲。此時在寧毅要將她拉過來左擁右抱之前跑掉了。
窗外四只孔明燈冉冉升上夜空,娟兒杏兒在院子一側仰著頭一邊看一邊跳啊跳的,不久之后,跑到了二樓走廊上看,便只能聽見她們的聲音了。小嬋到院子里左瞧右看地檢查寧毅的那只孔明燈,后來還是發現是墨汁將孔明燈的一側浸出了一條細縫,于是小心地將那細縫再裱糊起來,再點燃時,這孤孤單單的孔明燈終于飛了起來,夜風吹來時,被刮得有點偏,隨后被院子角落的一處樹枝給擋住了,浮在那樹枝下方飛不上去,夜色當中,像是在院落一側的樹上掛了只小燈籠。
寧毅與妻子在窗前看著那邊小嬋等人在樹下撓頭,隨后又找來木棍、竹竿,往樹上戳啊戳的,但那樹木本來就有些高,三名少女忙碌許久也沒有結果,到得最后,還是夜風吹來,孔明燈晃了晃,擺脫了樹木的紙條,朝著天空中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