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東家是善心人,也知道侯員外也是善心人,村口的牌坊,這附近造橋修路,都有侯員外的名字,因此才讓在下早早地過來。京城那邊的方濟方員外您老認識吧,他聽說受災之地的情況后,說要直接捐糧,到了地方低價賣,免費發,但我們東家說,這樣不行,這樣打不下價格,這其中的道理,相信侯員外你也是懂的。所以最主要還是讓人去做生意,官府定下來的幾條路線是這樣……”
說話的年輕人拿出一張地圖來:“咱們這邊,距離河東路比較近,您老這邊,是先將糧食運去喬溪,到了那邊,官府會統一調配,船只是官府安排,運費只是眼下的市價,由您老出糧多少算,先走水路,然后陸路,沿途官兵護送,五百石一運。如今這件事在喬溪那邊應該已經發了明文,您老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們也只是做個中人……”
話說到這里,那員外點了點頭,露出感同身受的慈和笑容:“小羅啊,你說的這是大善事,老夫是肯定要出糧的。不過呢,老夫一家世居橫縣,家中兩個管事,三個兒子,又沒去過什么大地方,聽你說起,這條路程又這么長,我聽說,受災之地,治安也不好,若是途中真出了什么問題,官府那邊,我們求告也無門哪。既然像你說的,南北都缺糧,為何不由官府親自來收,然后統一轉運呢……”
“侯員外說得極是。”聽他這樣說起,名叫羅洛的年輕人微微笑著點頭,回憶著離開汴梁時寧毅曾教過的說辭,“但我們這邊知道的是,官府如果全權出面,一是名譽不好,二來秦相說過,賑災乃是大善也是一場大仗,支持的人多,咱們才打得贏。坦白說,官府若是直接插手,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壓低了聲音,“另外一些人也會插手其中的。”
低聲地說完這句,羅洛看了看門外,才繼續道:“至于侯員外說的若是出事的問題。老實說,衙門八字開,若真出了事,也麻煩,但這次的事情不一樣,侯老,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可以派人去打聽。第一批糧食運走之前,但凡出糧達到一千石以上的,相爺親自設宴接待,并且會發給一份手書的字帖。”
“哦?”老人動容了一下,然后又有些為難地想了想,“一千石啊……”
“侯員外,這一千石,不是說一個人出,是可以湊的,譬如這橫縣之中,你侯氏一族湊夠一千石,就有一個人能得相爺親自接見。您也可以去將此事告訴其他的一些人,都是做善事,一個人不夠,一群人也是心意嘛……”
私語竊竊,外面的天陰著,看起來總有種雨將下未下的感覺。過了一個多時辰,羅洛與隨行的裁縫從院子里出來時,畫有蘇寧標記的大車也過來了,同伴問道:“怎么樣了?”
“哎呀哎呀哎呀。”羅洛敲打著額頭,“還是一樣,說要考慮,倒是跟我買了三十多兩銀子的東西……知道吧,跟前面幾個一樣,他們想的是坐在家里,有人過來收糧,然后銀貨兩清。讓他們自己派人運到河東或者淮南,他們都不太情愿。這些人不缺錢……不過這個看起來倒像能成。”
“那羅小哥你是怎么說動他的?”
“嘿嘿。”羅洛笑起來,“他有三個兒子,我跟他說,有這么個機會,可以讓家里人出去見見世面,書上不是說什么……呃,行萬卷書,還不如走千里路呢。順便還認識一些當官的,這也是東家教過的話了。反正啊,我就說過幾天再來。”
他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本子,又掏出一支炭筆來,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跡中畫了一道。本子收起來時,他回過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