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是有辦法的,尤其朝堂之上……”秦檜嘆了口氣,“真正決定這件事情的,是圣上的心情,圣上憂,則天下憂,圣上不憂的時候,天下也憂不起來。為師會在最近想個辦法,讓圣上能憂起來,這才是做事、才是在朝堂上做事之法。你遲早是要進金殿上去的,到時候,你便明白,要成一件事,能有多難了……為師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下去吧。”
“但是……”羅謹言猶豫和掙扎了許久,秦檜已經下了逐客令,開始閉目養神,終于,年輕的男子還是從房間內出去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過了一陣子,有人從外面進來,乃是秦檜的妻子王氏,她端了一碗羹湯進來,見夫君在閉目養神,放下羹湯,給他背后和頭上按了一陣。秦檜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
“聽說謹言來了,他就離開了?”王氏輕聲問道。
“他……唉,走了……”秦檜干澀地、而又疲倦地,答了一句,目光望向門口,天光正從那里刺進來……
羅謹言一路走出院子,走出秦府。回到家中時,妻子迎了上來:“去見了恩師了,恩師身體如何啊?”
秦檜視羅謹言如子侄,也是因此,羅謹言的妻子見到秦檜的次數也不少,有時候是去秦府,也有些時候,秦檜會親自登門來訪。對于那位一身正氣的夫婿恩師,羅謹言的妻子于煙也頗為尊敬。
聽到妻子的問話,羅謹言的眼中晃過秦檜那布滿血絲的眼睛與開裂的嘴唇,終于還是笑了笑:“恩師身體還好,他問起了你跟孩子。”
“恩師就是愛操心。”
于煙笑了笑,她看見自家相公情緒似乎不高,想是公事上遇了什么麻煩,想說幾句有趣的話兒來開解一下,便聽得后方有嬰兒的哭聲傳來,連忙跑過去了。
兩人成親已有數年時間,夫妻感情甚篤,卻直到今年二月,于煙才誕下一名男孩,也是兩人的第一個孩子。羅謹言走進后方起居的院子,妻子抱著六個月大的孩子,坐在檐下的欄桿邊給孩子喂奶,光芒像金粉一般的灑在母子兩人的身上。羅謹言走到院落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相隔丈余,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于煙白了相公一眼,隨后又笑了笑,安安靜靜地坐在了那兒,直到喂完了奶水,孩子不再哭泣,滿意地陷入了沉睡,她也是輕輕搖晃著襁褓,坐在那兒沒有走開。
她知道坐在對面的夫君喜歡看這一幕。
羅謹言坐得很正,雙腿微微張開,手指在兩腿之間,輕輕地捏著,看起來像個拘謹的學生。他望著妻兒,目光時而迷離,時而清晰,偶爾也朝妻子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笑容。如此過了許久,秋天的風像是停了,他抬頭看了看那天光,想起恩師說的觸柱而死的話,想起殺人誅心的話,終于還是站了起來。
他進到房間里,拿了一些東西,包成一個包裹,往門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回來的可能有些晚。”
“嗯,我等你吃飯。”
妻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