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蕾兒拼命點頭,她還猶豫著手里的食盒,師師也拉了拉她的手:“走!”隨著那名叫侯敬的親兵往傷兵營過去——其實這名叫侯敬的男子乃是薛長功的小舅子,曾經與師師也見過的,但師師此時哪有心情理會這些。兩人隨著對方往傷兵營那邊去,侯敬從地上將雨傘撿起來給兩人遮著,卻也是一路小跑,到了傷兵營那兒,各種慘叫聲、血腥氣、藥味彌漫開來,連大雨都止不住。她們從棚屋門口進去,更為凄慘的景象出現在她們面前,侯敬叫了人過來帶她們,又在旁邊打了幾句招呼,但師師兩人也根本聽不進去了。
尸體、鮮血、斷肢、令人心神俱喪的慘叫聲,師師還好一點,賀蕾兒幾乎被嚇得懵了,當她被叫過去給一個中了箭傷的士兵做包扎的時候,“哇”的便在旁邊吐了出來……
由于大雨不利攻城,這一天的戰斗在中午時分便告一段落,傷兵營中的事情卻一直未有停下來,被送來的傷兵多是箭傷,也有被投石機的石塊砸傷的。被裹挾在混亂的氣氛之中,略懂一些包扎技巧的師師也幫了些忙,但是只要稍稍停下來,她的身體就幾乎像虛脫了一般,整個腦子都被各種慘叫與傷口震得嗡嗡嗡的響。
那名叫侯敬的男子幾度跑到這邊來看她,甚至也幫忙處理了幾個人的傷口,他在師師旁邊有些口拙,說話的時候甚至會出汗,但幾次簡單的交流中,師師也知道,今天這樣的戰斗,烈度根本就不算高。
“……女真人未有認真攻城,他們最近主要在測試投石頭的機子,而且今天大雨。這些傷勢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讓他們上了墻,那才慘呢……”
哪怕是“不算什么”的傷勢,箭矢射進身體里,再拔出來,給予人的,也是最難以忍受的痛苦……
在這樣的環境里呆了一整個下午,師師半身也都是血腥氣了。侯敬給她拿來了饅頭,但她自然吃不下去,但身體搖搖晃晃的,也仿佛沒有了力氣。偶爾與侯敬說上幾句時,侯敬便給她說早些日子攻城的景狀、戰事的慘烈,當師師再去看那城墻時,那巍峨高聳,四四方方的城墻,又變得像紙一般薄了。
一百多萬人,就這樣的,被這四方的城墻圍住,城墻一旦被越過,便全都可能是這樣的命運……
即便是今日這樣的戰事,也有不少人死去了。往日里自然更多。而在城墻外,那片原野上死去的人,便更多更多了。
這些時日里,師師偶爾幻想這些人的命運,也想起寧毅動身時,兩人的最后一次見面。她在城內,今天見到了這樣的景象,對方在城外,經歷的又是怎樣的情形呢?
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城外也數度傳來援兵、勤王軍隊的消息,女真人卻是連續出擊,毫不留情,在這段時間里,將這些勤王軍隊一支一支的悉數打敗了。
“……城外啊,幾十萬大軍都被女真人打敗了,那些女真人,聽說現在已經在汴梁北面掃過好幾遍了吧,死了很多人,恐怕現在尸體還在那一片呢……埋的地方都沒有……那些女真人攻城還不太熟,但他們的騎兵在平地上,就是無敵的,跑都跑不了……”
侯敬跟她說著自己能夠理解的戰事,幾十萬軍隊陸陸續續的過來,陸陸續續的被打敗,汴梁城里,誰也指望不上,如今看來,北面那一片,恐怕已經被殺成赤地千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