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執行這種任務,身上的衣服,保暖還是很夠的。兩人一是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叫陳亥,一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鄭,陳亥叫他鄭叔。
“鄭叔,你說我們每日里記下這些,能派上用場嗎?”
“早些睡。”鄭叔的話很少,聲音也不高,“我咋知道。”
“女真人太狠了……”
陳亥說完這些,便不再說了。
偵查的隊伍是寧毅拼組起來的,在堅壁清野的過程里以及后來武朝軍隊被打散后,挑選出來的人。有些是竹記之前的人才儲備,也有獵戶,又或是精通野外生存本領的、天賦異稟之人。陳亥自小身體好,跳脫活潑,十里八鄉的傳聞,他可以在大冬天的光屁股到雪里走,女真人來時,他的村子沒能逃過第一波屠殺,父母死在了屠刀之下,他僥幸存活,后來,寧毅將他吸收進來。
到得第二天早上,他們醒過來,吃了冷硬的東西,再去接班。雪紛紛揚揚的,有時大有時小,回去接到新的命令之后,他們也會稍微轉換地方。他們隱約也知道,負責對女真人大營進行偵查的,不止他們一撥人。
過來聯絡他們的應該是個官——至少也該是個官。他每天煨在懷里帶來的肉湯,能讓陳亥感到溫暖,因為他隱約知道,可能不會有其他的官,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他跟鄭叔認識的時間不久,雖然鄭叔相對沉默寡言,但以往應該是個厲害的獵人,偶爾會指點他兩句藏匿和打獵的事情,數日的時光,在那樣嚴苛的環境下潛伏,身邊只有一個同伴,不自覺的,也會將對方當做天地間唯一的朋友、又或是親人、長輩。
那一天是十一月二十。
這天中午,他們在觀察之中,悄然轉換了位置。雪下了這么久,湖面上的冰,其實已經相當牢固,陳亥偶爾伸手敲敲,也不會有什么事情。這一天大概是遇上了相對較薄的地方。
他們在那片地方,已經趴了一個上午,湖岸邊巡邏的士兵從視野里走過時,鄭叔正拿著望遠鏡在觀察,細碎的聲音從他的身下響起來了。
兩人定在了那里,緩緩將目光望過去,鄭叔伸手掃了掃雪,細紋從他的身下延伸開去。
兩人都知道這時候不能亂來,鄭叔本就性格沉默,此時微微揮手示意陳亥往旁邊挪,他則挪向另一邊。
冰面垮了。
鄭叔掉進水里,又上來,微微撲騰了兩下。遠處,巡邏者還在走過去,沒有掉下去的陳亥小心地伸出了手,鄭叔拉著他的手,用力之時,細紋開始在陳亥的身下出現。對方意識到什么,放開了手,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女真人軍營的方向,掉在水里,他應該看不到人,但他已經停止了撲騰和發出聲響。
風雪里,隱隱有女真人說話的聲音,他們也在朝這邊看,但由于隔得太遠,風雪阻隔,他們看不到這邊已經出現了一個冰窟窿。
雖然年紀四十多歲,但是在武朝的定義上,鄭叔其實已經是個老人了。陳亥趴在一旁,拼命伸手。
“把手給我,上得來的……”他咬著牙關,低聲說著。
湖里的老人顫抖著,解下了脖子上的望遠鏡,他伸出手去,將望遠鏡輕輕放在了冰面上。然后他解開背后的小包裹——鄭叔隨身攜帶著這個小包裹,似乎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想將小包裹遞過去,但遞到一半,包裹掉進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