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的天色,右相府外街前,小撥的騷亂一下子就擴散開了。
汴梁之戰過后,如同大浪淘沙一般,能夠跟在寧毅身邊的都已經是最為忠心的護衛。長久以來,寧毅身份復雜,既是商人,又是書生,在綠林間是邪魔,官場上卻又只是個幕僚,他在饑荒之時組織過對屯糧豪紳們的打擂,女真人來時,又到最前線去組織戰斗,最終還打敗了郭藥師的怨軍。
這些事情,這些身份,愿意看的人總能看到一部分。若是外人,欽佩者輕蔑者皆有,但老實說來,輕蔑者應該更多些,但跟在寧毅身邊的人卻不一樣,樁樁件件他們都看過了,如果說當初的饑荒、賑災事件只是他們佩服寧毅的初步,經過了女真南侵之后,這些人對寧毅的忠誠就到了另一個程度,再加上寧毅平素對他們的待遇就不錯,物質給予,加上這次大戰中的精神煽動,護衛之中有些人對寧毅的敬佩,要說狂熱都不為過。
這些天里,眼看著右相府失勢,竹記也遭遇到各種事情,憋屈是一回事,寧毅當眾挨了一拳,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叢之中,如陳駝子等人拔出雙刀就朝著鐵天鷹斬了過去!
其余的護衛也都是戰陣中廝殺回來,何其驚覺。寧毅中了一拳,理智者或許還在遲疑,然而同伴拔刀,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轉眼之間,所有人幾乎是同時出手,刀光騰起,隨后西軍拔刀,寧毅大喝:“住手!”種師道也暴喝一句:“住手!”鐵天鷹已揮出巨闕劍,與陳駝子拼了一記。周圍人群亂聲響起,紛紛后退。
跟隨鐵天鷹過來的那些捕快這次才遲疑著拔刀對峙。他們之中倒也并非沒有好手,只是眼下是在汴梁城中,皇城附近,誰料得到眼前的事態。
周圍的人群被嚇得后退了不少,好在并未擁擠太過,倒也不至于引起踩踏。秦府門前,情況在方才的一刻動手后,又停了下來,場面凝固,雙方對峙,氣氛肅殺。寧毅跟種師道的威嚴終究還是有用的,暴喝之后,眾人恢復理智,但刀已經拔了,一些竹記護衛與捕快面對面的站在一起,各自以氣勢嚇人。
竹記護衛當中,綠林人不少,有的如田東漢等人是正派,邪派如陳駝子等也有許多,進了竹記之后,眾人都自覺洗白,但行事手段各異。陳駝子先前雖是邪派好手,比之鐵天鷹,武藝身份都差得多,但幾個月的疆場喋血,再加上對寧毅所做之事的認可,他此時站在鐵天鷹身前,一雙小眼睛逼視過來,陰鷙詭厲,面對著一個刑部總捕頭,卻沒有絲毫退讓。
鐵天鷹手持巨闕,反倒笑了:“陳駝子,莫道我不認識你。你以為找了靠山就不怕了,靠得住嗎。”
“爛命一條。”陳駝子盯著他道,“這次事了,你不用找我,我去找你。找你一家!”
鐵天鷹目光一厲,那邊寧毅伸手抹著嘴角溢出的鮮血,也已經目光陰沉地過來了:“我說住手!沒有聽到!?”
一眾竹記護衛這才各自退后一步,收起刀劍。陳駝子微微低頭,主動避讓開,寧毅便站到鐵天鷹身前來了。
兩人對峙片刻,種師道也揮手讓西軍精銳收了刀,一臉陰沉的老人走回去看秦老夫人的狀況,順便拉回秦紹謙。路邊人群并未完全跑開,此時看見未曾打起來,便繼續瞧著熱鬧。
鐵天鷹目光掃過周圍,再度在寧毅身前停下:“管不住你家里人啊,寧先生,街頭拔刀,我可以將他們全部帶回刑部。”
寧毅目光平靜,此時倒并不顯得硬氣,只是拿出兩份手書遞過去:“左相與刑部的手令,見好就收吧鐵總捕,事情已經黃了,退場要漂亮。”
鐵天鷹冷冷笑笑,他舉起手指來,伸手緩緩的在寧毅肩膀上敲了敲:“寧立恒,我知道你是個狠人,所以右相府還在的時候,我不動你。但右相府要完了,我看你擋得住幾次。你個書生,還是去寫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