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到離開的時候,但也已經快了。當然,要離開恐怕也不是那么直接簡單的事情,他做了一些后手,但并不知道能不能發揮作用。
晚飯過后,雨已經變小了,竹記幕僚、掌柜們在院子里的幾個房間里議事,寧毅則在另一邊處理事情:一名掌柜的過來,說有兩個店小二被刑部捕快找麻煩,挨了打的事,隨后有幕僚過來提出辭呈。
寧毅給兩名手上的店小二撥了傷病的費用,也讓掌柜安撫他們的家人,對那幕僚則勸說了一番,最終對方竟打消了念頭——大概是見到了寧毅的艱難。
兩撥人離開之后,遠遠的院門處,一名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也過來了,便是這幾天被寧毅安排去做其它事情的祝彪,此時他應該已經聽說了寧毅等人做的事情,趕了過來,目光不豫,但自然不是針對寧毅的。
“坐。”寧毅笑著抬了抬手。
祝彪在前方坐下了。武者雖非官場中人,也有自己的身份氣度,尤其是已經練到祝彪這個程度的,放在一般地方已經稱得上宗師,對上任何人,也不至于低頭,但此時,他心中確實憋著東西。
“雖然出身獨龍崗那等地方,但我祝彪從不覺得自己是什么不講理的山匪野人。”
坐了好一陣,祝彪方才開口:“先不說我等在城外的奮戰,不論他們是不是受人蒙蔽,那天沖進書坊打砸,他們已是該死之人,我收了手,不是因為我理虧。”
他語氣平靜但堅決地說了這些,寧毅已經給他泡了一杯茶:“你我相識數年了,這些你不說,我也懂。你心中若是過不去……”
“我心中是過不去,我想殺人。”祝彪笑了笑,“不過又會給你添麻煩。”
“京城有京城的玩法,好在就在玩完了。”寧毅頓了頓,“若你覺得不舒服,如今北面有些事,我可以讓你去散散心。你是習武之人,操心這么多,對你的進境有礙。”
武者極難忍辱,尤其是祝彪這樣的,但眼下并不能講這么多的道理。好在兩人相處已有幾年,彼此也都非常熟悉了,不用解釋太多。寧毅提議之后,祝彪卻搖了搖頭。
“來之前我心里憋著火,但路上就已經壓下去了。”他說道,“你比我憋的火氣多多了,我想到這件事,就覺得自己的修行實在不夠。你這幾天找人賠禮道歉,不該瞞著我,叫上我一起更好。”
“那倒不是照顧你的情緒了,這種事情,你不出面更好解決,反正是錢和關系的問題。你若是在,他們只會得寸進尺。”寧毅搖了搖頭,“至于火氣,我當然也有,不過這個時候,火氣沒什么用……你真的不要出去走走?”
祝彪便再度搖了搖頭。
寧毅沉默片刻:“有時候我也覺得,想把那幫傻子全都殺了,一了百了。回頭想想,女真人再打過來,反正這些人,也都是要死的了。這么一想,心里就覺得冷而已……當然這段時間是真的不好過,我再能忍,也不會把別人的耳光當成什么獎勵,竹記、相府,都是這個樣子,老秦、堯祖年他們,比起我們來,不好過得多了,若是能再撐一段時間,多少就幫他們擋一點吧……”
“跟你做事之前,我佩服我師父,佩服他能打。后來佩服你能算計人,后來跟你做事,我佩服周侗周師傅,他是真的大俠,當之無愧。”祝彪道,“如今我佩服你,你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都能忍住,我有什么好說的,你在京城,我便在京城,有人要殺你,我幫你擋!當然,若是有必要,我可以替你做了鐵天鷹,然后我遠走高飛,你把我抖出去,等你出京,我再來跟你匯合。”
寧毅愣了愣,哈哈笑起來:“那個倒是不用了,鐵天鷹就是個小官,殺他何用……”
“其他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