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塬上,兩支軍隊的碰撞猶如雷霆,造成的震動在不久之后,也如雷霆般的蔓延擴散,肆虐出去。
這個時候,黑旗軍的可戰人數,已減員至七千人,幾乎所有的榆木炮在這一戰中都已消耗殆盡,炮彈也接近見底了,唯獨鐵甲重騎,在大敗鐵鷂子后升至一千五百余。自夏村過后,到弒君造反,再經小蒼河的一年訓練,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在展露鋒芒后,終于第一次的成型、穩定下來。
而在他們的面前,西夏王的七萬大軍推進過來。在收到鐵鷂子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后,西夏朝堂上層的情緒接近崩潰,然而與此同時,他們聚攏了所有可以聚攏的兵源,包括原州、慶州兩地的守軍、監糧部隊,都在往李乾順的主力聚集。到六月二十七這天,這整支軍隊,包括輕騎、步跋、強弩、擒生、潑喜等各個兵種在內,已經超過十萬人,如同巨無霸一般,浩浩蕩蕩地朝著東面正在休整的這支軍隊壓了過來。
小蒼河,寧毅坐在院子外的山坡上乘涼,老人走了過來,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的沒有開口與他辯論儒家。他在昨日上午確定了黑旗軍正面打敗鐵鷂子的事情,到得今日,則確定了另一個消息。
“你們大敗了鐵鷂子以后……竟還不肯撤去?”
“是啊。”寧毅捏著手指,望向前方,回答了一句。
“……唉。”老人遲疑許久,終于嘆了口氣。沒人知道他在嘆息什么。
慶州城里,留下的西夏人已經不多了,樓舒婉站在客棧的窗邊,望向東邊快要變暗的天光。
十萬人已經推過去了,對方卻還沒有動作。
這幾日以來發生的一切,令她感到一種發自心底深處的森寒和戰栗,自弒君之后便藏在山中的那個男人于這危局中表現出來的一切,都令她有一種難以企及甚至難以想象的瘋狂感,那種橫掃一切的野蠻和獸性,數年前,有一支軍隊,曾恃之橫掃天下。
她能夠明白李乾順的難處。那支軍隊只要稍微有一點動作,無論是后撤還是躲避,西夏大軍都能有更多的選擇,但對方根本沒有。軍報上說對方有一萬人,但真實數字恐怕還少于這個數。對方毫無動靜,于是十萬大軍,也只能持續的推過去。
西夏人的為難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的夢里,她又夢見他了。就像當初在杭州第一次見面那樣,那個文質彬彬溫和有禮的書生……她醒來后,一直到現在,身上都在隱隱的打著寒顫,夢里的事情,她不知應該為之感到興奮還是感到恐懼,但總之,夏日的陽光都像是沒有了溫度……
老天爺,請你……殺了他吧……
慶州,戰云凝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