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說完,兩人隨即出門。那苗人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在山嶺之中,仍舊是步伐飛快,不過鐵天鷹乃是江湖上一流高手,自也沒有跟不上的可能,兩人穿過前方一道山坳,往山頂上去。待到了山頂,鐵天鷹皺起眉頭:“閩瘸子,你這是要消遣鐵某,還是安排了人,要埋伏鐵某?何妨直接一點。”
“大人誤會了,應該……應該就在前方……”閩瘸子朝著前方指過去,鐵天鷹皺了皺眉,繼續前行。這處山嶺的視野極佳,到得某一刻,他陡然瞇起了眼睛,隨后拔腿便往前奔,閩瘸子看了看,也陡然跟了上去,伸手指向前方:“沒錯,應該就是他們……”
遠遠的,山嶺中有人群行進驚起的塵埃。
隨著他們在山嶺上的奔行,那邊的一片景象,逐漸收入眼底。那是一支正在行進的軍隊的尾末,正沿著崎嶇的山嶺,朝前方蜿蜒推進。
離開西北之后,鐵天鷹在江湖上廝混了一段時間,待到女真人南下,他也來到南面躲避,此時倒記起了數年前的一些事情。當初在杭州,寧毅與霸刀有過一段交情,后來在押解方七佛上京的沖突中,寧毅當著劉西瓜的面斬下方七佛的腦袋,兩人算是接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但到得后來,當他更為清楚寧毅的性格,才察覺出一絲的不對勁,而在李頻的口中,他也無意間聽說,寧毅與霸刀之間,還是有著不清不楚的聯系的。
他雖然身在南方,但消息還是靈通的,宗翰、宗輔兩路大軍南侵的同時,戰神完顏婁室同樣肆虐西北,這三支軍隊將整個天下打得趴下的時候,鐵天鷹好奇于小蒼河的動靜——但實際上,小蒼河目前,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女真人開戰——但鐵天鷹總覺得,以那個人的性格,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他一路來到苗疆,打聽了關于霸刀的情況,有關霸刀盤踞藍寰侗之后的動靜——這些事情,許多人都知道,但報知官府也沒有用,苗疆地勢險惡,苗人又素來自治,官府已經無力再為當初方臘逆匪的一小股余孽而出兵。鐵天鷹便一路問來……
八月二十這天,鐵天鷹在山上,看到了遠處令人震驚的景象。
這么多年來,盤踞和沉默于苗疆一隅的,當初方臘永樂朝起義的最后一支余匪,從藍寰侗出兵了。
延綿的軍隊,就在鐵天鷹的視野中,正如長龍一般,推過苗疆的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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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晚,大雨。
岳飛與其余一些官員、將領在院子里,聽病床上的宗澤說了許多話。
這些話語還是關于與金人作戰的,隨后也說了一些官場上的事情,如何求人,如何讓一些事情得以運作,等等等等。老人一生的官場生涯也并不順利,他一輩子性情剛直,雖也能做事,但到了一定程度,就開始左支右拙的碰壁了。早些年他見許多事情不可為,致仕而去,這次朝堂需要,便又站了出來,老人性情剛直,哪怕上面的許多支持都不曾有,他也盡心竭力地恢復著汴梁的城防和秩序,維護著義軍,推動他們抗金。即便在皇帝南逃之后,許多想法已然成泡影,老人還是一句埋怨未說的進行著他渺茫的努力。
如今,北面的戰事還在持續,在黃河以北的土地上,幾支義軍、朝廷軍隊還在與金人爭奪著地盤,是有老人不可磨滅的貢獻的。哪怕敗陣不斷,此時也都在消耗著女真人南侵的精力——雖然老人是一直希望朝堂的軍隊能在陛下的振奮下,決然北推的。如今則只能守了。
于是他也只能交代一些接下來防守的想法。
下午時分,老人昏睡過去了一段時間,這昏睡一直持續到入夜,夜幕降臨后,雨還在刷刷刷的下,使這院子顯得破舊凄涼,戌時左右,有人說老人醒來了,但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沒有反應。岳飛等人進去看他,戌時一刻,床上的老人陡然動了動,旁邊的兒子宗穎靠過去,老人抓住了他,張開嘴,說了一句什么,依稀是:“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