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往往不會因普通人的參與而出現變化,但歷史的變化,又往往是因為一個個普通人的參與而出現。
卓永青踩著泥濘的步子爬上山坡的道路時,胸口還在痛,前后左右的,連隊里的同伴還在不斷地爬上來,班長毛一山站在雨里抹了抹已沾了不少泥濘的臉頰,然后吐了一口口水:“這鬼天氣……”
不遠處,一連的連長,外號羅瘋子的羅業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此時渾身泥人一般,更是狼狽。有人在雨里喊:“現在往哪里走?”
這也是眾人的疑問,羅業扶著腿喘息了片刻,指向前方:“往前!追上大隊!”
“往前哪里啊,羅瘋子。”
“……總之先往前!”
陰冷的大雨漫天,浸得人渾身發冷。這里已是慶州地界,華夏軍與女真西路軍的大戰,還在一刻不停地進行著。
這場大戰的最初兩天,還算得上是完整的追逃對峙,華夏軍依靠頑強的陣型和高昂的戰意,試圖將帶了步兵累贅的女真大軍拉入正面作戰的泥沼,完顏婁室則以騎兵騷擾,且戰且退。這樣的情況到得第三天,各種激烈的摩擦,小規模的戰爭就出現了。
完顏婁室以最小規模的騎兵在各個方向上開始幾乎全天不停地對華夏軍進行騷擾,華夏軍則在騎兵護航的同時,死咬對方步兵陣,半夜時分,也是輪番地將炮兵陣往對方的營地推。這樣的戰法,熬不死對方的騎兵,卻能夠始終讓女真的步兵處于高度緊張狀態。
威懾不僅僅是威懾,好幾次的摩擦交火,高強度的對陣幾乎就變成了大規模的沖鋒,但最終都被完顏婁室虛晃一槍脫離。這樣的戰況,到得第三天,便開始有意志力的煎熬在內了。華夏軍每天以輪番休息的形式保存體力,女真人也是騷擾得極為艱難,對面不是沒有騎兵,而且陣型如龜殼,一旦開始沖鋒,以強弩射擊,己方騎兵也很難保證無損。這樣的戰斗到得第四第五天,整個西北的形式,都在悄然出現變化。
種家的軍隊攜帶輜重糧草追上來了,延州等各地,開始大規模地煽動抗金作戰。華夏軍對女真軍隊每一天的威逼,都能讓這把火焰燃得更旺。而完顏婁室也開始派人召集各地歸附者往這邊靠攏,包括在觀望的折家,使者也已經派出,就等著對方的前來了。
人們紛紛而動的時候,中央戰場每邊兩萬余人的摩擦,才是最為激烈的。完顏婁室在不斷的轉移中已經開始派兵試圖打擊黑旗軍后方、要從延州城過來的輜重糧草部隊,而華夏軍也已經將人手派了出去,以千人左右的軍陣在各處截殺女真騎隊,試圖在山地上將女真人的觸手截斷、打散。
幾天以來,每一次的戰斗,無論規模大小,都緊張得令人咋舌。昨天開始下雨,入夜后陡然遭遇的戰斗尤其激烈,羅業、渠慶等人率領隊伍追殺女真騎隊,最后變成了延綿的亂戰,不少人都脫離了隊伍,卓永青在戰斗中被女真人的戰馬撞得滾下了山坡,過了許久才找到同伴。此時還是上午,偶爾還能遇上散碎在附近的女真傷者,便沖過去殺了。
一群人慢慢地匯集起來,又費了不少力氣在周圍尋找,最終聚集起來的華夏軍軍人竟有四五十之數,可見昨晚情況之混亂。而爬上了這片山坡,這才發現,他們迷路了。
華夏軍的前進,主要還是以女真部隊為目標,盯住他們一天,西北反女真的氣勢就會越強。但完顏婁室用兵飄忽,昨夜的一場大戰,自己這些人落在戰場的邊緣,女真人到底會往哪邊轉進,華夏軍會往哪里追趕,他們也說不清楚了。
略作停留,眾人決定,還是按照之前的大方向,先向前。總之,出了這片泥濘的地方,把身上弄干再說。
于是,大雨延綿,一群泥黃色的人,便在這片山道上,往前方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