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以前,寧毅死了。
西北轟轟烈烈的三年大戰,南方的他們掩住和眼睛,裝作未曾看到,然而當它終于結束,令人震撼的東西還是將他們心底攪得天翻地覆。面對這天地變色、滄海橫流的危局,即便是那樣強大的人,在前方抵擋三年之后,終究還是死了。在這之前,姐弟倆似乎都未曾想過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然而當它終于出現,姐弟兩人似乎還是在忽然間明白過來,這天地間,靠不了別人了。
幾年之后,金國再打過來,該怎么辦?
他們已然無法退后,只得站出來,然而一站出來,世間才又變得更為復雜和令人絕望。
那是一個又一個的死結,復雜得根本無法解開。誰都想為這個武朝好,為何到最后,卻成了積弱之因。誰都慷慨激昂,為何到最后卻變得不堪一擊。接受失去家園的武朝臣民是必須做的事情,為何事到臨頭,人人又都只能顧上眼前的利益。明明都知道必須要有能打的軍隊,那又如何去保證這些軍隊不成為軍閥?戰勝女真人是必須的,然而那些主和派難道就真是奸臣,就沒有道理?
成年的雄鷹離開了,雛鷹便只能自己學會飛翔。曾經的秦嗣源或許是從更高大的背影中接下名為責任的擔子,秦嗣源離開后,后輩們以新的方式接下天下的重擔。十四年的光陰過去了,曾經第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還是孩子的年輕人,也只能用仍舊稚嫩的肩膀,試圖扛起那壓下來的重量。
他們的肩膀自然會碎,人們也只能期待,當那肩膀碎后,會變得更為堅固和結實。
“我這幾年,終于明白過來,我不是個聰明人……”站在書房的窗戶邊,君武的手指輕輕敲打,陽光在外頭灑下來,天下的局勢也如同這夏日無風的午后一般炎熱,令人感到疲憊,“聞人先生,你說要是師父還在,他會怎么做呢?”
太子以這樣的嘆息,祭奠著某個曾經讓他敬仰的背影,他倒不至于因此而停下來。房間里聞人不二拱了拱手,便也只是開口安慰了幾句,不多時,風從院子里經過,帶來些許的涼意,將這些散碎的話語吹散在風里。
年輕的人們無可逃避地踏上了舞臺,在這世上的某些地方,或許也有老人們的重新出山。黃河以北的某個清晨,從大光明教追兵手下逃生的游鴻卓正在山嶺間向人演練著他的游家刀法,鋼刀在晨光間呼嘯生風,而在不遠處的坡地上,他的救命恩人之一正在慢吞吞地打著一套古怪的拳法,那拳法緩慢、優美,卻讓人有些看不明白:游鴻卓無法想通這樣的拳法該如何打人。
心中正自疑惑,站在不遠處的女恩人皺著眉頭,已經罵了出來:“這算什么刀法!?”這聲咤喝話音未落,游鴻卓只感到身邊殺氣凜冽,他腦后寒毛都立了起來,那女恩人揮手劈出一刀。
那刀風似快實慢,游鴻卓下意識地揮刀抵擋,然而隨后便砰的一聲飛了出去,肩膀胸口生疼。他從地下爬起來,才意識到那位女恩人手中揮出的是一根木棒。雖然戴著面紗,但這女恩人杏目圓睜,顯然頗為動怒。游鴻卓雖然傲氣,但在這兩人面前,不知為何便不敢造次,站起來頗為不好意思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