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卻不算是我的作為了。”師師低聲說了一句,“出糧的不是我,受苦的也不是我,我所做的是什么呢,無非是腆著一張臉,到各家各戶,下跪磕頭罷了。說是出家,帶發修行,實際上,做的還是以色娛人的事情。到得頭來,我卻擔了這虛名,每日里惶恐。”
女子說得平靜,陸安民一時間卻微微愣了愣,隨后才喃喃道:“李姑娘……做到這個程度了啊。”
“各人有際遇。”師師低聲道。
“是啊。”陸安民低頭吃了口菜,隨后又喝了杯酒,房間里沉默了許久,只聽師師道:“陸知州,師師今日前來,也是因為有事,觍顏相求……”
陸安民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求陸知州能想辦法閉了城門,救救那些將死之人。”
陸安民搖頭:“……事情不是師師姑娘想的那么簡單。”
“可總有辦法,讓無辜之人少死一些。”女子說完,陸安民并不回答,過得片刻,她繼續開口道,“黃河岸邊,鬼王被縛,四十萬餓鬼被沖散,殺得已是血流成河。如今你們將那位王獅童抓來此處,大張旗鼓地處置,以儆效尤也就罷了,何必波及無辜呢。澤州城外,數千餓鬼正朝這邊前來,求你們放了王獅童,不日便至。這些人若來了澤州,難有幸理,澤州也很難太平,你們有軍隊,沖散了他們趕跑他們都行,何必非得殺人呢……”
陸安民坐正了身體:“那師師姑娘知否,你如今來了澤州,也是很危險的?”
女人看著他:“我只想救人。”
“這其中事態復雜,師師你不明白。”陸安民頓了頓:“你若要救人,為何不去求那位?”
師師迷惑片刻:“哪位?”
“……黑旗的那位。”
她明白過來,望著陸安民:“可是……他已經死了啊。”
陸安民啪的一聲將筷子放下,偏了頭盯著她,想要分辨這其中的真偽。
陸安民之所以并不想見到李師師,并非因為她的存在代表著曾經某些美好時光的記憶。她之所以讓人覺得麻煩和棘手,及至她今天來的目的,乃至于如今整個澤州的局勢,若要一絲一毫的抽到底,泰半都是與他口中的“那位”的存在脫不了關系。雖然之前也曾聽過不少次那位先生死了的傳聞,但此時竟在對方口中聽到如此干脆的回答,一時之間,也讓陸安民覺得有些思緒紊亂了。
這到底是真、是假,他一時間也無法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