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稚了十年,你也幼稚了十年……二十九歲的男人,在外面玩女人,弄死了她,再弄死了她一家人,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啊。我欽慕的師父,他最后連皇帝都親手殺了,我固然與他不同戴天,可是他真厲害……我嫁的良人,他因為一個女孩兒的幼稚,就毀了自己的一生,毀了別人的全家,他真是……豬狗不如。”
周佩雙拳在腿上緊握,咬緊牙關:“禽獸!”
渠宗慧哭著跪了下來,口中說著求饒的話,周佩的眼淚已經流滿了臉頰,搖了搖頭。
“我不能殺你。”她說道,“我想殺了你,可我不能殺你,父皇和渠家人,都讓我不能殺你,可我不殺你,便對不起那冤死的一家人,他們也是武朝的子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你這樣的人殺掉。我本想對你施以宮刑……”
她說出這句話來,連正在哭泣的渠宗慧都駭然地梗了一下。
“我本想對你施以宮刑。”她搖頭道,“讓你沒有辦法再去禍害人,然而我知道這不行,到時候你心懷怨氣只會更加心理扭曲地去害人。如今三司已證明你無罪,我只能將你的罪孽背到底……”
“我錯了、我錯了……”渠宗慧哭著,跪著連連磕頭,“我不再做這些事了,公主,我敬你愛你,我做這些都是因為愛你……我們重新來……”
“我們不會重新來,也永遠斷不了了。”周佩臉上露出一個凄然的笑,站了起來,“我在公主府給你整理了一個院子,你以后就住在那里,不能見外人,寸步不得出,我不能殺你,那你就活著,可對于外頭,就當你死了,你再也害不了人。我們一生一世,比鄰而居吧。”
她舉步朝牢房外走去,渠宗慧嚎叫了一聲,撲過來拖住她的裙子,口中說著求饒和愛她的話,周佩用力掙脫出去,裙擺被嘩的撕下了一條,她也并不在意。
“我們緣分盡了……”
她看了看他片刻,走過了昏暗的牢房長廊,逐漸消失在渠宗慧的視野中。
這一天,渠宗慧被帶回了公主府,關在了那院子里,周佩未曾殺他,渠家也變不再多鬧了,只是渠宗慧再也無法見外人。他在院中呼喊懺悔,與周佩說著道歉的話,與死者說著道歉的話,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個月,他終于開始絕望地罵起來,罵周佩,罵侍衛,罵外頭的人,到后來竟然連皇家也罵起來,這個過程又持續了很久很久……
世間萬事萬物,不過就是一場遇見、而又分離的過程。
武朝建朔八年的秋天,即便是落葉中也像是孕育著洶涌的大潮,武朝、黑旗、中原、金國,仍舊在這緊張中享受著珍貴的安寧,天下就像是一張搖搖晃晃的網,不知什么時候,會掙斷所有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