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金樓找一個。”林沖道。當捕快這么些年,對于沃州城的各種情況,他也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非得找個頭牌。”關系兒子的前途,鄭巡捕極為認真,“武館那邊也打了招呼,想要托小寶的師父請動田宗師做個陪,可惜田宗師今日有事,就去不了了,不過田宗師也是認識齊公子的,也答應了,異日會為小寶美言幾句。”
林沖便點頭,田維山,乃是沃州附近有名的武道大高手,在官府、軍隊方面也很有面子。這是林沖、鄭巡捕這些人平日里高攀不上的關系,能夠用好一次,那邊一輩子無憂了。
這樣的議論里,來到了衙門,又是尋常的一天巡邏。農歷七月初,三伏天正在持續著,天氣炎熱、日頭曬人,對于林沖來說,倒并不難受。下午時分,他去買了些米,花錢買了個西瓜,先放在衙門里,快到傍晚時,師爺讓他代鄭捕快加班去查案,林沖也答應下來,看著師爺與鄭捕頭離開了。
這天晚上,發生了很尋常的一件事。
我們的人生,有時候會遇上這樣的一些事情,如果它一直都沒有發生,人們也會平平常常地過完這一輩子。但在某個地方,它終究會落在某個人的頭上,其他人便得以繼續簡單地生活下去。
這一年已經是武朝的建朔九年了,與曾經的景翰朝,相隔了漫長得足以讓人淡忘許多事情的時間,七月初三,林沖的生活走向末尾,原因是這樣的:
這一天,沃州官府的師爺陳增在城里的小燕樓宴請了齊家的公子齊傲,賓主盡歡、酒足飯飽之余,陳增順勢讓鄭小官出來打了一套拳助興,事情談妥了,陳增便打發鄭巡捕父子離開,他陪同齊公子去金樓消磨剩余的時光。喝酒太多的齊公子途中下了馬車,醉醺醺地在街上閑逛,徐金花端了水盆從房間里出來朝街上倒,有幾滴水濺上了齊公子的衣服。
齊傲走進了林沖的家里。
鄭巡捕父子過來這里時,事情已經接近尾聲了。這附近街道上住的人不多,由于齊傲隨身護衛的存在,多數人都躲進了家里,但看見了事情經過的人必然也是有的。陳增拉住了想要進取的鄭巡捕,鄭巡捕道:“這是穆易的家里。”
“……齊公子喝醉了,我拉不住他。”陳增愣了愣,這幾年來,他與林沖并沒有多少來往,官府中對這個沒什么脾氣的同僚的看法也僅止于“多少會些功夫”,略想了想,道:“你要把事情擺平。”
隨后,齊傲從屋里出來了,搖搖晃晃,整理著衣服,又跌跌撞撞地上馬車。齊府的家將自有人留下來收拾收尾,鄭巡捕、鄭小官與那人一道進去,順口介紹了他所知道的林沖的狀況:“是個不愿意惹事的人,不過……他多半是有些武藝的,力氣就很大,臉上有刺字,當初還是武朝的時候,是犯了大事的人……”
“那就要想辦法處理好了。”
“唉……唉……”鄭巡捕不斷嘆氣,“我先跟他談,我先跟他談。”
房間里,徐金花已經死了,一地的鮮血,小孩子穆安平倒在里面房間的地上,似乎是被齊公子打暈了過去,此時悠悠醒轉過來,開口大喊。鄭巡捕便過去抱住他:“莫喊了、莫喊了,我是你鄭伯伯……”
“娘——娘——”小孩子的聲音凄厲而尖銳,一旁與林沖家有些來往的鄭小官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慘烈的事情,還有些手足無措,鄭巡捕為難地將穆安平再次打暈過去,交給鄭小官:“快些、快些,先將安平待到其它地方去看好,叫你叔叔伯伯過來,處理這件事情……穆易他平時沒有脾氣,不過身手是厲害的,我怕他犯起愣來,壓不住他……”
鄭小官抱著穆安平飛也似的離開了,跑得也快,叫了人來得也快,老巡捕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怎樣處理徐金花,外頭傳來鄭小官吞吞吐吐的聲音:“穆、穆叔叔,你……你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