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景翰帝周喆在這件事上的處置,是不妥的。
這番輿論口風的變化,來自于如今掌握了臨安下層宣傳力量的公主府,但在其背后,則有著更加深層次的原因:其一在于,這么些年來,周佩對于寧毅,是一直帶有恨意的,之所以有恨意,是因為她多少還將寧毅視為老師而并非視為敵人,但隨著時間的過去,現實的推擠,尤其是寧毅在對待武朝手段上不斷變得凌厲的現狀,打破了她心底的不能與外人道的幻想,當她真正將寧毅當成敵人來看待,這才發現,埋怨是毫無意義的,既然停止了埋怨,接下來就只能清醒地權衡一番利弊了。
第二則是因為尷尬的西南局勢。選擇對西南開戰的是秦檜為首的一眾大臣,因為害怕而不能盡力的是皇帝,等到西南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北面的戰事已經迫在眉睫,軍隊是不可能再往西南做大規模調撥了,而面對著黑旗軍如此強勢的戰力,讓朝廷調些殘兵敗將,一次一次的搞添油戰術,也只是把臉送過去給人打而已。
如何緩解西南局面,太子君武是表現得很流氓的:你們搞出的事,你們收拾,人家黑旗軍在檄文中說得清楚明白,我們要保障商道,暫時占城,你們想拿回去,派人來談就行了。
但實際上怎么可能去談?武朝與華夏軍之間乃是不共戴天的弒君之仇,而且一直以來的定性,黑旗軍不過是一幫流匪。一旦朝廷派出人去談判,不管結果如何,這就是官方的認慫,確認華夏軍乃是與武朝對等的一支大勢力。這種定性,別說談了不能保證取回川四,就算黑旗真的將CD平原拱手退回,也是武朝不能接受的交換。
然而當對方的實力真的擺出來時,無論多么不情愿,在政治上,人就得接受這樣的現狀。
對于秦紹和的平反,便是轉變態度的第一步了。
天下太大,巨大的變革、又或是災難,近在眼前。十月的臨安,一切都是鬧哄哄的,人們宣揚著王家的事跡,將王家的一眾遺孀又推了出來,不停地褒獎,書生們投筆從戎、慷慨而歌,這個時候,龍其飛等人也正在京中不斷奔走,宣傳著面對黑旗匪人、西南眾賢的慷慨與悲壯,祈求著朝廷的“天兵”出擊。在這場喧囂之中,還有一些事情,在這城市的角落里靜靜地發生著。
李頻所在的明堂,這些天里,是相對安靜的一處地方。
在臨安城中的這些年里,他搞新聞、搞教育、搞所謂的新儒學,前去西南與寧毅為敵者,大多與他有過些交流,但相對而言,明堂漸漸的遠離了政治的核心。在天下事風云激蕩的近期,李頻閉門謝客,保持著相對安靜的狀態,他的報紙雖然在宣傳口上配合著公主府的步調,但對于更多的家國大事,他已經沒有參與進去了。
但偶爾會有熟人過來,到他這里坐一坐又離開,一直在為公主府做事的成舟海是其中之一。十月初七這天,長公主周佩的車駕也過來了,在明堂的院子里,李頻、周佩、成舟海三人落座,李頻簡單地說著一些事情。
“……這些年來,想在正面打過華夏軍,已近不可能。他們在川四路的攻勢看起來所向披靡,但實際上,接近CD就已經放緩了步伐。寧毅在這方面很吝嗇,他寧愿花大量的時間去策反敵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兵損失太多。CD的開門,就是因為軍隊的臨陣倒戈,但在這些消息里,我關心的只有一條……”
日光之中,李頻緩緩地倒著茶水:“華夏軍橫掃大半個川四路,一開始還有些違規犯紀的行為,在嘉定,都被揪了出來,進行了很嚴厲的處置。進了CD,華夏軍的士兵與城中百姓幾乎秋毫無犯,不拆房、不搶糧,除了必要的抓捕,跟城中居民幾乎沒有發生太多的沖突。殿下、成先生,武朝軍隊有幾支做得到這樣?岳飛的背嵬軍或許勉強能到,但也只是勉強,其它的軍隊,破城之后定這樣的規矩,還要執行下去,帶兵的就要來訴苦了,這樣根本帶不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