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邊的一番打打鬧鬧令宋永平的心中也多少有些感慨,不過他畢竟是來當說客的——傳奇小說中某某謀士一番話便說服諸侯改變心意的故事,在這些年月里,其實也算不得是夸大。封建的世道,知識普及度不高,即便一方諸侯,也未必有開闊的眼界,春秋戰國時期,縱橫家們一番夸張的哈哈大笑,拋出某個觀點,諸侯納頭便拜并不出奇。李顯農能夠在涼山山中說動蠻王,走的或許也是這樣的路子。但在這個姐夫這里,無論危言聳聽,還是視死如歸的慷慨陳詞,都不可能扭轉對方的決定,如果沒有一番最為縝密的分析,其余的都只能是閑聊和玩笑。
與寧毅碰面后,他心中已經愈發的明白了這一點。回想出發之時成舟海的態度——對于這件事情,對方恐怕也是非常明白的。如此想了許久,待到寧毅走去一旁休息,宋永平也跟了過去,決定先將問題拋回去。
“姐夫,西南之事,沒有能好好解決的辦法嗎?”
“對武朝來說,應該很難。”
寧毅拿著一根樹枝,坐在河灘邊的石頭上休息,隨口回答了一句。
“女真就要來了,天下淪亡,有什么好處?”
“武朝是天下,女真是天下,華夏軍也是天下,誰的天下淪亡?”他看了宋永平一眼,樹枝敲敲一旁的石頭,“坐。”
“濕氣重,不合養生。”宋永平說著,便也坐下。
“你有幾個孩子了?”
“三個,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作為很有學問的舅舅,覺得寧曦他們怎么樣?”
“好。曦兒教得很好。”宋永平道,“寧忌的武藝,比之一般人,似乎也強得太多。”
“生下來之后都看得死死的,接下來去成都,走走看看,不過很難像普通孩子那樣,擠在人群里,湊各種熱鬧。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遇上意外,爭天下——我們把它叫做救天下——這是代價之一,遇上意外,死了就好,生不如死也是有可能的。”
前方是流淌的小河,寧毅的表情隱匿在黑暗中,話語雖平靜,意思卻毫不平靜。宋永平不太明白他為什么要說這些。
“黃河以北已經打起來了,太原附近,幾百萬人擋完顏宗翰的幾十萬軍隊,現在那邊一片大雪,戰場上死人,雪地上凍死更多。大名府王山月領著不到五萬人守城,現在已經打了快兩個月,完顏宗輔、完顏宗弼率領主力打了近一個月,然后渡黃河,城里的守軍不知道還有多少……”
寧毅在黑暗中說道:“……如今完顏昌領著三萬女真精銳是二十多萬的漢軍圍城,漢軍前面還是被趕著往前走的百姓,他們每天把尸體用投石器拋進城里去,好在是冬天,瘟疫暫時還起不來……祝彪領了一萬多華夏軍,想要打開完顏昌的防線,打不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