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片刻,便又有華夏軍士兵從兩側殺來。牛寶廷等人尚不及跑出混亂,兩名女真人殺將過來,他與兩名手下勉力抵擋,后方便有四名華夏軍士兵或持盾牌或持刀槍,沖過了他的身邊,將兩名女真士兵戳死在長槍下,那持槍者顯然是華夏軍中的軍官,拍了拍牛寶廷的肩膀:“好樣的,隨我殺了這些金狗。”牛寶廷等人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這處剛剛被女真人打開的城頭轉眼間又被華夏軍人奪了回去,沖在前方的華夏軍軍官指揮著眾人將城頭的女真人尸體往云梯上扔。危局稍解,牛寶廷眼見著一名華夏軍士兵坐在滿地的尸身當中,包扎身上的傷口,兀自笑著:“哈哈,痛快,術列速老子草你娘——”
幾天前華夏軍組織大會,牛寶廷雖也有觸動,但面對著真正的女真精銳,他仍舊只感到了恐懼。然而到得此時,他才忽然意識到,眼下的這支軍隊、這面黑旗,是天下唯一能與女真人正面作戰而毫不遜色的漢人軍隊。眼前的這場戰斗,乃是天下最頂尖的兩支軍隊的交鋒。
要死了……
老兵油子的心中沒有多少的慷慨激昂。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他也已經明確地意識到,眼下的這場戰斗,必然會激烈到無以復加的程度,自己這些人夾在這兩支軍隊當中,即便現在不死,接下來,恐怕也是死定了……
激烈的戰場上、生死之間,會有各種各樣激烈的思緒凝聚。林州城西北面的陣地之中,術列速舉著的望遠鏡放了下來,嘆息于一支千人隊的無功而返。但另一方面,這對他來說,卻也是早有預料的事情。
他與黑旗軍的交手,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數年前的小蒼河大戰,便是他率領大軍,在圍困小蒼河近半年之后,最終攻破城墻,令得小蒼河中的防御軍隊不得不決堤突圍。對于華夏軍精銳在防守時的從容和頑強,他早已心中有數。從昨日到今天的猛攻,不過只是讓他確定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這支軍隊,并非黑旗軍放于山東的一支偏師,其中的許多人,恐怕都是當年的老對手。
他的目光平靜,心中血液在燃燒。
作為跟隨阿骨打起事的女真名將,眼下四十九歲的術列速能夠察覺到這些年來女真新一代的腐化,年輕的士兵不復當年的勇敢,官員與將領在變得軟弱無能。當年阿骨打起事時那滿萬不可敵的氣勢與吳乞買興兵伐武時氣吞萬里如虎的豪邁正在漸漸散去。
數年前進攻小蒼河與西北的那一系列挫敗,對于眾多女真將領來說,都是一次當頭棒喝。它在某種程度上打散了許多女真將領安樂的思維,保留下了不少女真將領和軍隊的銳氣。也是因此,當再度面對這支黑旗的隊伍,術列速并未為一時的受挫感到氣餒,這樣的挫敗令得他的戰意昂然。
若在其它的時候,面對著黑旗的軍隊,他要進行更多的準備之后才會展開進攻。但眼下的情況并不一樣。
雪融冰消,谷神已經開始針對晉地出手,殺田實、分化晉地、擊破黑旗,這一系列計劃連消帶打,一旦成功,整個晉地號稱百萬大軍的障礙土崩瓦解,三萬女真精銳對戰一萬黑旗軍,即便付出一些代價,他也必須迅速地底定這最激烈也最關鍵的一戰。
而在另一方面,谷神大人的計算猶如天羅地網,所準備的后手,也絕不僅僅在殺一個田實上。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都不能拿下林州城,他日對壘黑旗,自己也實在沒什么必要打了。
想到這里,術列速瞇了瞇眼睛,片刻,召來麾下另一名將領,對他下達了伺機進攻的命令……
二月初八,林州城下攻勢如潮,術列速指揮的輪番攻城有數度幾乎在城頭站穩腳跟,但隨后都被華夏軍的猛烈迎擊驅趕下去。城池上下血流成河,雙方的損傷都不在少數。
然而攻擊的烈度還在增強。仿佛是為了一擊擊垮華夏軍,也擊垮整個晉地的人心,術列速不曾在意兵員的傷亡。這一天多的戰斗打下來,許多華夏軍士兵都已經永遠倒在了血泊當中,剩下的也大都殺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