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有可為,他想拿個人頭。
只可惜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殺過來的并不是兀術。
這一年的女真南征,距離第一次南下已經過去十余年,東西兩路大軍興兵近六十萬——雖然經過了數年時間的修養,但曾經打下“滿萬不可敵”威名的女真士兵不可能擴張到這個數目,事實上,新加入軍隊的女真孩子,其實也很難再現當年那從白山黑水中殺出來的勇武了。
于是整個軍隊,便有眾多它族的加盟,如女真國內第二等的渤海人、契丹人、奚人、漢人等等,雖然在后世而言一家漢不說兩家話,但在這個年月里,遼東漢人是看不起南人的,在他們眼中,勇武的女真人自然更值得追隨,跟隨著女真人在南征過程中闖下一番功名,也是極為理所應當的事情。
遼東漢人此時在金國地位不高,也是因此,為了提高地位,只能拼命。劉光繼是宗弼麾下的一員猛將,他性情暴戾,以治軍嚴苛、用兵兇猛著稱。在他的軍營里,最初每天要將一名漢奴鞭笞至死,以給眾多遼東士兵驚醒懦弱的下場:“不敢流血的就去當奴隸!”后來太宗立下法令不得隨意殺死漢奴,劉光繼便每天剁去一名漢奴的手腳,若重傷至死,以他的地位,也只是交錢認罰——事實上在宗弼的維護下,即便罰金,劉光繼基本上也是不需要付的。
雙方照面之前,海東青與斥候便傳來了訊息,阻隔在前方路口的,約是華夏軍的一支千人隊,由于前方地勢開始收窄,戰斗打起來對于進攻一方不利,而且華夏軍先到,地勢稍高一點的地方必然已經安排火炮,進攻的第一波,自己這邊必然要承受巨大的損失。
將對方軍陣納入視線的第一時間,劉光繼在千里鏡中也發現了對方那奇怪的排成長列的陣勢。此時的步兵陣多以方陣為主,即便大炮的出現對于方陣造成了巨大的威脅,但仍舊需要保持方陣,否則戰場之上容易混亂,而且經受不起對方的沖鋒。但前方的陣列僅僅是兩到三排人,手上拿的是——華而不實的突火槍。
武朝的這類煙火武器,幾十年前就已經有了,然而基本沒什么大的作用,射程短威力差,容易爆膛炸自己眼睛。雖然自華夏軍崛起后,各方勢力對于火藥都變得極為重視,但至少對于這突火槍,暫時還未曾在哪場大戰役中發揮光彩。
劉光繼知道華夏軍的威名,這時候看見不太能理解的畫面,他皺了皺眉,然而在他的背后,并沒有多少轉圜的余地。在宗弼的命令中,他必須迅速地突破朝先嶺,切入正在撤退的華夏軍的中路。
即便有大炮,也是一樣打……
略看了看對方的整個防御線,劉光繼咬了咬牙,這樣的收縮地形中,自己要進攻,對方的大炮是最怕的武器。但沒有其它的辦法,在過往的經驗中,大炮越是猛烈,進攻也越要激烈,唯有一口氣突破到對方陣地當中,才能打破對方的防御策略。好在自己這邊,人手終究是夠的。
“娘的!人死鳥朝天……”劉光繼沖自己的手掌吐了兩口口水,隨后揮動了長刀:“吹號!兒郎們,都給我準備好——”
凄烈的號聲響在這山口之中了,各軍列陣,劉光繼策馬而行,在己方軍陣前大聲地鼓舞著士氣。另一端,羅業的目光沉穩,他走下觀察的大石頭,來到陣型一側,接過鼓槌,開始用力敲打起前方的大鼓來。
鼓聲轟鳴,隨著呼吸而動,軍列中的士兵端起了如林的槍口。戰場廝殺,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這一刻,渴望著迅速決定戰斗的雙方都將士氣提振到了最高。
這一天的午時三刻,劉光繼的軍隊展開了沖鋒。周圍的地勢復雜,迂回包抄已經太遠,他不可能等下去了。在軍令的驅趕下,軍隊的前鋒在一支輕騎隊伍的帶領下呈扇形涌入山口的坡地,大炮的聲音響了起來,軍列如潮水般涌上,這支遼東軍隊歇斯底里的吶喊,射出了第一波箭矢。
華夏軍的一方,面對著射來的箭矢,長長的隊列紋絲不動地舉槍站立著。由于隊列狹長,這倉促而來的拋射并未造成多少的傷亡,有稀稀拉拉的幾人中了箭。前方的沖鋒洶涌而來,輕騎馬隊與后方士兵拉開了距離,陣型隨著地勢收縮開始匯集。有人的手高高的舉在空中。
“穩住——”
“穩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