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銘說的,不是什么沒有道理。眼下的情況……”
寧毅朝前走,看著前方的道路,微微嘆了口氣,過得許久方才開口。
“……這件事情有我的放任,但我也不是事事都能操縱的——真操縱起來,那也不是他們自己的東西了。對于牛頭縣這個地方,這些人的調動,早先確實有我刻意的一些安排,我希望他們聚在一起坐而論道,這次事情的發動,有李希銘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年初發了鋤奸令,杜殺他們一大批骨干被派出去,這些人才有了想法,一二月間,各種諫言都有,我沒有采納,他們才真的忍不住了,我也只是順勢而為……”
“但你說過,事情不會實現。更何況還有這天下局勢……”
“為了……一些事情在未來的實現,總有些路要走的。阿瓜,你以前就向往這些,希望人人都能自立,我也希望,這條路有時候要直進,有時候要迂回,總要一步一步的試錯,就像家里那幫熊孩子,他們總是要出去闖禍才能變成大人,我們也只能盡量兜著了。”黑暗之中,寧毅稍顯疲憊地笑了笑,又似乎是幻覺,“老牛頭坐在角落里,往北都是一些打不起來的武朝軟蛋,夠他們折騰一陣子了。”
兩人在黑暗的小道上往來時的方向走,經過小魚塘時,寧毅在池塘邊的木樁子上坐了下來:“后世的人,會說我們害死很多人。”
西瓜在旁邊的地上坐下來,牽著他的手:“相公你會覺得,是你害死了他們嗎?”
寧毅點了點頭:“嗯,我害死他們,不管是這些人,還是因為華夏軍經歷顛簸,要多死的那些人。”
“……或許……不會鬧得太厲害呢,他們也都是心存善念之人。”
西瓜想了想,對于某些事情,她終究也是心存猶豫的,寧毅坐在那黑暗里笑了笑,世上不會有多少人理解他的選擇,世上也不會有多少人理解他所看到過的東西。世界極大,幾代幾代、數億人的努力,也許會換來這世道的些微變革,這世界對于每個人又極小,一個人的一輩子,經不起些微的顛簸。這極大與極小間的差異也會困擾著他,尤其是在擁有著另一段人生經驗的時候,這樣的困擾會愈發的強烈。
他握了握西瓜的手:“阿瓜,他們叫你過去,你怎么想啊?”
西瓜將頭靠在他的腿上:“你也不信我?”
“十多年前在杭州騙了你,這畢竟是你一輩子的追求,我有時候想,你或許也想看看它的未來……”
“你也說了,十多年前騙了我,或許如李希銘所說,我終究成了個短見識的女人。”她從地上站起來,拍打了衣服,微微笑了笑,十多年前的夜晚她還顯得有幾分幼稚,此時單刀在背,卻已然是睥睨天下的英氣了,“讓這些人分家出去,對華夏軍、對你都會有影響,我不會離開你的。寧立恒,你這樣子說話,傷了我的心。”
她拖著寧毅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寧毅笑起來:“我傷心的是會因此多死一些人,至于些許影響算什么,這天下局勢,我誰都不怕,那只是時間的長短問題而已。”
西瓜看著他,微微蹙眉:“吹牛……當年圣公都沒敢說過這種話。”
“牛都不敢吹,所以他成就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