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眨眼之間,成為了中年人。
3、
回首過去的一年,眾多的事情其實沒有讓我心里起太大的波瀾,很多的事在我看來都不值得記下,但相對于我的整個二十年代,過去的一年,或許我出門得最多:我參加了一些活動,加入了幾個協會,獲得了兩個獎項,甚至于贅婿賣出了版權……但事實上我已經回憶不起當時的感覺,或許當時我是開心的,如今想來,除了疲倦,許多時候卻又空無一物。
去年的五月跟妻子舉行了婚禮,婚禮屬于補辦,在我看來只屬過場,但婚禮的前一晚,還是認真準備了求婚詞——我不知道別的婚禮上的求婚有多么的熱情洋溢——我在求婚詞里說:“……生活非常艱難,但如果兩個人一起努力,或許有一天,我們能與它取得諒解。”
我一開始想說:“有一天我們會打敗它。”但事實上我們無法打敗它,或許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取得諒解,不必相互憎恨了。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長久以來,我都在憎恨著我的生活,殫精竭慮地想要打敗它。
我究竟是如何變成三十四歲的自己的呢?我捕捉不到具體的過程,只能看見各種各樣的特征:我有了脂肪肝,膽結石——那是早兩年去醫院體檢忽然發現的。我掉了不少頭發——那是二十五歲時不斷煎熬的結果,這件事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已經提及,這里不再復述。
我在上頭說起生日的時候想睡覺,那不是矯情,我已經多年沒有過安穩的睡眠了。回想起來,在我二十多歲的前半段,我時常日夜顛倒、沒日沒夜地寫書,有時候我寫得非常疲倦了,就蒙頭大睡一覺,我會一直睡十四個小時甚至十八個小時,醒來之后整個人搖搖晃晃的,我就去洗個澡,之后就精神抖擻地回到這個世界。
我已經不知多久沒有體驗過無夢的睡眠是怎樣的感覺了。在極端用腦的情況下,我每一天經歷的都是最淺層的睡眠,各種各樣的夢會一直持續,十二點寫完,凌晨三點閉上眼睛,早上八點多又不自覺地醒來了。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渴望著文學女神有一天對我的垂青,我的腦子很好用,但從來寫不好文章,那就只好一直想一直想,有一天我終于找到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方法,我集中最大的精神去看它,到得如今,我已經知道如何更加清晰地去看到這些東西,但同時,那就像是觀音娘娘給至尊寶戴上的金箍……
想要獲得什么,我們總是得付出更多。
4、
意識到自己三十四歲的那一天,是今年四月間的一個晚上,那時候我說要挑戰二十更,有一天晚上寫了半章,覺得第二天可以寫完,于是發了單章預告,第二天又推翻了,我又發了個單章,說推遲一天。
當天晚上我整個人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因為食言了。
寫文的這些年里,很多人說香蕉的心理素質多么多么的好,從來可以不把讀者當一回事。其實在我而言,我也想當一個實誠的、守信的乃至于受歡迎的長袖善舞的人,但實際上,那只是做不到而已,書是最重要的,讀者其次,而后或許是我,在書面前,我的誠信、我的形象其實都微不足道。
但該感受到的東西,其實一點都不會少。
我在十二點發了空窗的單章,在床上輾轉到凌晨四點,妻子估計被我吵得夠嗆,我干脆抱著床被子走到隔壁的書房里去,躺在看書的沙發椅上,但還是睡不著。
我透過落地窗看夜里的望城,滿街的路燈都在亮,樓下是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巨大的白熾燈對著天空,亮得晃眼。但所有的視野里都沒有人,大家都已經睡了。
這個時候我已經很難熬夜,這會讓我整個第二天都打不起精神,可我為什么就睡不著呢?我想起以前那個可以睡十八個小時的自己,又一路往前想過去,高中、初中、小學……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腦筋急轉彎,題目是這樣的:“一個人走進森林,最多能走多遠?”
答案是:森林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