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保微微苦笑:“父帥明知故問了,雨水溪打完,前頭的漢軍確實只有兩千人不到。但加上黃明縣以及這一路之上已經塞進來的,漢軍已近十萬人,咱們塞了兩個月才將人塞進來,要說一句他們不能戰,再撤出去,西南之戰不用打了。”
他頓了頓:“只是即便如此,兒臣也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倚重漢人的原因——當然,為往后計,重賞渠芳延,確是應有之義。但若要拖上戰場,兒子仍舊覺得……西南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宗翰哈哈大笑起來。完顏斜保面容粗獷,前面的話都顯得謹慎,只到最后一句,隱隱約約有著幾分睥睨天下的氣魄,宗翰察覺到這點,老懷大慰,笑了許久才漸漸停下。
他坐在椅子上又沉默了好一陣,一直到大帳里安靜到幾乎讓人泛起幻聽了,設也馬與斜保才聽到他的話語響起。
“漢軍之事,為谷神之策,自有用意。你們既然還有幾分聰明,來日多與漢將搞好關系,另外,給我盯好渠芳延!”
聽得谷神之名,兩人的心神都安定了些許,一齊起來領命,設也馬道:“父帥莫非覺得,這渠芳延有詐?”
“所有漢軍都降了,獨獨他一人未降,以那位心魔的手段,誰能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宗翰說完,揮了揮手。
“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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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被掩在厚厚的云層上,風雪吹過蒼莽的群山。
從金國、到中原、到江南,大雪掩蓋了視野所及的一切。這是漢人天下受難最為嚴重的一年,被焚毀的城池尚未復建,攜家帶口的難民們在呼嘯的風雪里倒下,饑民們互相換了小孩子,分而食之。許許多多失去家人的人,隨后不久,也踏上了與家人同歸的道路。
希望,僅如渺茫的星火。
武朝新的帝王、曾經的太子正攜軍隊與難民南下。更南面的海岸邊,長公主自莆田附近登岸,聯絡了附近的軍隊,謀取福州。
大年三十,毛一山與妻子領著孩子回到了家中,收拾爐灶,張貼福字,做起了雖然倉促卻溫馨熱鬧的年夜飯。
梁山,為了年關的一頓,祝彪、劉承宗等人給軍中的眾人批了三倍于平日份額的糧食,軍營之中也搭起了戲臺,到得夜里開始表演節目。祝彪與眾人一邊吃喝,一邊議論著西南的大戰,編排著寧毅以及西南眾人的八卦,一幫瘦子笑得前俯后仰、沒心沒肺的。
已經毀了容,被祝彪成為天殘地缺的王山月夫婦,這一天也過來坐了一陣:“西南大戰已經兩個月了,也不知道寧毅那家伙還撐不撐得下去啊。”談些這樣的事情,王山月道:“說不定已經死在宗翰手上,腦袋給人當球踢了吧?救這個天下,還得我們武朝來。”
“自從毀了容以后,這張臉就不像他自己的了。”祝彪與周圍眾人調侃他,“死娘娘腔,自暴自棄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