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振興元年四月,自寧毅一怒弒君、打出華夏旗幟后第十三個年頭的初夏時節,這世上許許多多的常識都在被劇烈地顛覆過去。
持續近兩年時間的金國第四次南征已經進入尾聲,這期間,那看似邊緣化實則受到整個天下無數人關注的西南戰役,也即將結束了。武朝在金國東路軍的進攻中淪陷、崩潰,幾乎整個天下向金人下跪的慘劇令人傷痛扼腕,但并未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
在整個金武大戰的過程當中,武朝有過愚蠢的行徑,也有過悲壯的抵抗,但無論戰前還是戰后,人們都清晰地知道,在這場大戰之中,武朝是真正的弱者。弱者的失敗令人嘆息、心痛,但整個天下大部分的人,都至少曾經想過一兩次這樣的景象了。
對于西南的黑旗,人們長時間的,不愿意去注視它,武朝的人們對它的印象或多或少有所偏差,即便是長期與西南通商互利的許多勢力,對于一度蜷縮于西南涼山之中的區區幾十萬人,也很難生出極高的評價來——且這個“極高”的上限,頂多也是與武朝齊平。
即便是在金國,絕大部分的人群也沒有非常認真地考慮過所謂“黑旗”的威脅。盡管當年發生在西北的大戰一度令金國折損兩員大將,但其后畢竟是以金國的勝利以及對西北的屠殺結尾的。真正看到了黑旗威脅的唯獨宗翰、希尹等金國高層,而他們的思維,也停留在“為時未晚”上。到得第四次南征,東路軍主攻武朝,西路軍將目的放在了西南上,有了宗翰、希尹的這般關注,別人也就不再對黑旗的隱患,有所擔心了。
宗輔宗弼征南武,尚有可能會鎩羽而歸、無功而返,但西路軍盯上的目標——那群躲在山中的武朝悍匪——基本是沒有躲過去的可能的。
人們注視著浩浩蕩蕩的金武交鋒,注視著南武裂解覆滅的過程,對于西路軍的推進,則大都抱持了相對舒適的心態。如果說武朝的戰爭過程可以支撐起一場場精彩的賭局,西南的戰事發展,在很長一段時間只能成為時間上的對賭:宗翰會在何時擊破梓州、在何時擊破成都、在何時擊潰所謂的華夏第五軍、何時凱旋回朝……到得這一年年初,這樣的賭局或許可以有所調整,但大方向上,仍舊是沒有多少變化的。
直到西南的那位心魔猶如戲法大師般一張一張地翻開了他手中的底牌。
沒有人料到那偏安一隅,在很長時間內都只有區區數十萬人基礎的黑旗軍,會蘊藏著如此宏大的力量。在去年的下半年,西路軍進入劍閣,那心魔手中的底牌還只是一張一張從容而緩慢地翻開,宗翰率領的西路軍只以為面對了一片小池塘般的不斷深入。
但到得今年,尤其是從二月開始,心魔手中的牌面開始變得激烈了,甚至一張比一張更為激烈。小小的池塘動搖起來,地火在蓄積,已經深入其中的宗翰等人,看到的竟猶如撲面而來的巖漿洶涌,預備對抗小池塘的人們,面對了火山的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