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經歷四日的廝殺了,甚至于將宗翰率領的軍隊劃得支離破碎。
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他們尚有余力嗎?
希尹在腦海里思考著這一切。
數十年來,他們從戰場上走過,汲取經驗,獲得教訓,將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納入眼中、心中,每一次的戰爭、幸存,都令他們變得更加強大。這一刻,希尹會想起無數次戰場上的烽煙,阿骨打已逝、吳乞買彌留,宗望、婁室、辭不失、銀術可、拔離速……一位又一位的將領從他們的生命中走過去了,但這一刻的宗翰乃至希尹,在戰場之上確實是屬于他們的最強狀態。
時間走過數十年,這一刻,他仍舊只能全力以赴,將未知的命運,交給至高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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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的城墻也并不壯麗巍峨,一片普通的土石城墻,城墻外的原野青黃參差,士兵的穿著以土色為主,兼有青綠的點綴,血腥的味道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難聞。
劉沐俠是在傍晚時分抵達漢中城外的,跟隨著連隊抵達之后,他便隨著連隊成員被安排了一處陣地,有人指著東面告訴大家:“完顏希尹來了。如果打起來,你們最好在前面挖點陷馬坑。”
“挖陷馬坑就行了嗎?”班長向連長請示。
“你們今晚就負責挖坑,保留體力,注意休息。能不能睡要看對面的意思。”
疲勞與痛楚正在身體內聚集,但在可以忍受的限度內,戰友們說起第五軍突破劍門關的時候,劉沐俠抬頭看了看東面的金兵蹤跡。縱然只是華夏第七軍中的一名普通士兵,他也知道,決戰即將到來了。
于是吃過晚飯后,他便安靜地開始挖坑。
他并不畏懼完顏宗翰,也并不畏懼完顏希尹。
他是西北人,西北的生活環境自來粗礪,也是因此,他自小便生活在一片充滿了殺人犯、馬匪、騙子的天地里。
家人很早就去世了。他對于家人并沒有太多的情感,類似的情況在西北也從來算不得稀罕。華夏軍來到西北,面對西夏打出第一場勝仗之后,他去到小蒼河,加入外界認為的窮兇極惡的黑旗軍,“混一口飯吃”。
華夏軍的內部,是與外界猜想的完全不同的一種環境,他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時候被同化的,或許是在加入黑旗之后的第二天,他在兇狠而過度的訓練中癱倒,而班長在深夜給他端來那碗面條時的一刻。
又或許是在一次次的巡邏與訓練中相互合作的那一刻。
又或者是在他完全不曾料到的小蒼和三年廝殺中,給他端過面條,也在一次次訓練中給他撐起過后背的戰友們犧牲的那一刻。
“……我原本是……汴梁人,家里就在黃河邊上的村子里,我有個老婆,有個女兒的,家里還有老人……女真人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有了……”
他偶爾能夠想起身邊戰友跟他訴說過的美好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