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田地的喜悅發生在去年上半年,但是到得下半年,各種問題猶如涌動的暗潮,就已經開始上浮。不少軍隊成員開始出現**的情況,監察隊當中同樣出現了類似的跡象——之所以說是跡象,是因為定罪開始變得模糊而艱難,相互抱團的山頭漸漸出現了,去年九月,在一起調查當中甚至出現了農戶全家被殺的滅口案,最高層的會議桌上開始吵鬧、相互指責。
陳善均與李希銘配合著發動了兩次內部整肅,但具體的效果很難定義,他們可以手段嚴厲地平均土地,但很難對軍隊內部發動真正的清洗。兩次整肅,幾個上層被定罪開革,但隱患并未得到消除。
盡管從一開始就定下了光明的方向,但從一開始老牛頭的步伐就走得舉步維艱,到得今年年初,會議桌上便幾乎每天都是爭吵了。陳善均等領導層對于春耕的掌控已經在減弱,及至華夏軍西南之戰大勝,老牛頭內部開始有更多人抬出了寧毅的名字,認為不該不聽寧先生的話,這里的生產資料平等,原本就沒有到它應該出現的時候。
場面之上老牛頭的眾人都在說著光明的話語,實際上要掩蓋的,卻是私下里已經爆發的失衡,在內部監督、整肅不夠嚴厲的情況下,**與利益侵占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而具體的理由自然更加復雜。為了應對這次的沖擊,陳善均可能發動一次更加嚴厲和徹底的整肅,而其余各方也自然而然地拿起了反擊的武器,開始指責陳善均的問題。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混亂情況下,作為“內鬼”的李希銘或許是已經察覺到了某些端倪,因此向寧毅寫來信函,提醒其注意老牛頭的發展狀況。
而事實上,寧毅從一開始便只是將老牛頭作為一片試驗田來看待,這種偉大理想在初生期的舉步維艱是完全可以預料的,但這件事在西瓜這邊,卻又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他望向車窗邊低頭看信的女子的身影。
時光如水,將眼前妻子的側臉變得更為成熟,可她蹙起眉頭時的模樣,卻依然還帶著當年的天真和倔強。這些年過來,寧毅知道她念茲在茲的,是那份關于“平等”的想法,老牛頭的嘗試,原本便是在她的堅持和引導下出現的,但她后來沒有過去,這一年多的時間,了解到那邊的磕磕絆絆時,她的心中,自然也有著這樣那樣的焦慮存在。
“或許這樣就能好一點……”
“或許那樣就不會……”
偶爾的幾次與寧毅說起老牛頭,西瓜說得最多的,也就是這樣的話語。只是先前與女真作戰的過程中,兩人聚少離多,簡單的幾次相見,這方面的閑聊她也總是壓抑著,沒有說太多。
這時候西南的戰事已定,雖然如今的成都城內一片混亂擾攘,但對于所有的情況,他也早已定下了步驟。可以稍微跳出這里,關心一下妻子的理想了。
“越來越亂了……”籍著燈火與月華,西瓜蹙著眉頭將那信函看了許久方才看完,過得片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立恒你說,這次還有可能挺過去嗎?”
“如果不是有我們在旁邊,他們第一次就該挺不過去。”寧毅搖了搖頭,“雖然名義上是分了出去,但實際上他們仍然是西南范疇內的小勢力,當中的很多人,仍舊會顧慮你我的存在。所以既然前兩次都過去了,這一次,也很難說……說不定陳善均心狠手辣,能找到更加成熟的辦法解決問題。”
西瓜想了片刻:“……是不是當初將他們徹底趕了出去,反而會更好?”
“不成熟的系統模型,經歷更殘酷的內部斗爭,只會崩盤得更早。這種初生期的東西,總是這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