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牛山、在汴梁等地,鄒旭跟自己固然會坦率地分析西南的弊病、對于人性的過分壓抑,在陳廷這些學員面前,也總是說得很坦率,仿佛因此就能夠避開心中的恐懼。但在今天的對話里,其實雙方也一直在回避最重要的可能性。
倘若華夏軍真的來了,遇上了,該怎么辦?
作為一個勢力的華夏軍,目前到底是以怎樣的態度對待自己這邊?
作為敵人,自己有資格去面對他們了嗎?
對這些問題,自己在嘗試繞過去,這是心中的恐懼所致——他以從西南學來的自我審視之法分析著自己,努力地總結。
然而,希望終究還是有的……按照西南那樣嚴格的規矩,死板的律法,終究是到不了未來的。按照寧先生的說法,在人性的弱點與長期利益的博弈中,他沒有選擇老牛頭那樣激進的做法,也沒有像公平黨這樣,直接大規模地打土豪分田地——雖然他早已掌握了這一武器——他選擇了一個華夏軍目前能夠掌控的度,但會不會這個度對于這世道,仍舊是過分嚴苛的呢?
或許最終,他的設想會崩潰,而鄒旭與自己這邊,等而下之,卻能夠長存于世?
會不會……他能夠容忍老牛頭的激進,能夠容忍何文的極端,甚至能夠容忍戴夢微的保守,最終也能夠容忍鄒旭這邊的道路呢?
城市在黑暗里喧囂不定,丁嵩南站在這黑暗中,心緒不寧地眺望遠處。
……這亂世會去往何處呢?
在這同樣漆黑的天幕下,城市的北端,何文亦在高高的樓臺上沉思遠眺。
東北邊,高暢回絕了一眾兄弟狂歡的邀請,喝了些許的酒,在無人的大堂里安靜地坐著,黑暗之中,他的眼神倒是愈發清澈起來。
新虎宮,許昭南拜訪過林宗吾之后,又開始了一輪輪秘密的召見。
時寶豐看過了次子時維揚的傷勢,坐了馬車,穿行在下一輪拜訪的道路上。
周商坐在老舊的祠堂里看書,偶爾會有人送來這樣那樣的訊息。
林宗吾在夜色里練拳,他的步伐與拳法緩慢,袍袖揮舞,如在千鈞的水中。
孟著桃照例去看過了癱瘓的師弟,他尚未蘇醒過來,大夫說可能醒不來了,師妹等人在院落里的屋檐下仇恨地看他,院落里掛著燈籠,假山與矮樹都在光里模糊,讓他想起萬家燈火。
猴王李彥鋒帶著傷勢練拳,依然虎虎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