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沒有回頭路。”
“季贏,你做過的事,殺過的人,耳邊聽過的哀嚎,手上沾染的鮮血,不是拿一個金盆洗洗就能洗干凈的。”
藍衣年輕人將陳山從地上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灰袍沾染的塵土,然后抓起他的左手,將青色丹藥塞入其手中。
“不過陛下說了,這是最后一次,這一次之后,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陳山木訥地握住丹藥。
“明天。”
年輕人輕聲道:“最遲明天黃昏,昔日鎮南王舊部,如今的征西大將軍古平陵,班師回朝,就會路過這座望北城,放心,這是必經之路,他一定會路過。”
“而你要做的也很簡單,跟以前一樣,什么也不要問,殺了他就好。”
“然后,你就徹底自由了。”
“古平陵人頭落地的那一刻,你妻兒子女的問題也會徹底解決,那座望北客棧,不會再有人覬覦的,我向你保證。”
說罷,年輕人笑著拍了拍陳山的肩膀,“再見,老朋友。”
陳山怔怔地望著前方,雙目無神。
年輕人什么時候走的他不知道。
過了多久也不知道。
忽有夏日清風拂過,吹動了他那雜亂的發絲。
他只知道,今天和那天不一樣。
那天很冷。
大雪紛飛,狂風呼嘯,吹到身上就仿佛鋼刀刮骨一般。
太冷了。
身上薄薄的單衣讓他忍不住縮成一團,可小巷擋不住風,冷風嗚嗚地刮進來。
太餓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飽餐一頓了。
回想離開家門那一日,當真宛如隔世。
“相公,可是溫兒才剛出生呀……”
“哎呀!就是因為他剛出生我才要出去闖蕩嘛!不然靠那一畝三分地什么時候才能攢夠溫兒將來討媳婦兒的錢?”
“可是……”
“行了行了!我走了,婆婆媽媽的。”
“爹爹!爹爹!嗚嗚……別丟下音兒。”
“丹紅!把她拉走,真是的,行走江湖豈能拖家帶口?”
“相……”
“別廢話!我走了!”
“相公!”
“爹爹!”
陳山以為他會贏的。
闖蕩江湖,出人頭地,衣錦還鄉,蓋最大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讓丹紅成為最幸福的女人,讓音兒和溫兒做不用努力的地主二代。
可他輸了。
輸得一塌糊涂。
江湖不是意氣用事,不是快意恩仇,更不是豪情萬丈。
是人情世故,是交友送禮,是阿諛奉承。
呵。
去他娘的江湖……
兩年碌碌無為,他陳山,即將死在京城了。
“筋骨不俗,練過武?”
饑寒交加,垂死之際,模糊的視線里,一道肥碩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有沒有興趣幫我做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一家六口,四男二女,除了那對夫妻外,還有兩個老人,兩個孩子。
原因,僅僅是不愿意遂地主的意賣地。
他殺了足足六個無辜人。
代價。
只是一件過冬的厚衣衫,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
認識譽王,成為其爭奪皇位的鷹犬,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在那之前,他加入的是季家閣。
那是天下前三的殺手組織。
“你叫什么?”
“陳……”
“算了,以前的名字不重要了,你很不錯,十九前些天死了,你從今以后就叫季十九。”
“我想叫季贏行不行?”
“哦?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再輸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