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提前給句提示啊,冷不丁的就重生,弄得手機和電腦的瀏覽記錄一點沒刪,這……死不瞑目啊!”
他拍拍腦袋。
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前世的齊杰曾經有段失敗的婚姻,離婚后奮發圖強,總算是走上了成功。
他之所以努力掙錢,就是想再娶個更好的打臉前妻。
但有錢之后發現:
“單身真特么爽,傻子才結婚呢!”
所以盡管人到中年,他也一直沒結婚,整天過著醉紙金迷的浪蕩生活。
這種情況下,手機和電腦的瀏覽記錄自然就沒法公諸于眾了。
而微信上那些寶寶、寶貝、甜心、愛寵之類的備注,一旦被別人看到,估計也會掀起軒然大波。
“唉,想不到我也有社死的一天。”
齊杰感慨一聲,表情頗為悵然。
“我不知道你說的射死是啥玩意兒,但我知道你再不去劉宏偉的辦公室,你爹會把你揍死!”
張軍的話讓齊杰回歸到了現實。
去劉宏偉辦公室?
他苦思冥想一會兒,這才算找到了相關記憶。
昨晚,也就是1991年8月6日的夜班,齊杰跟孟二麻打了一架,確切的說是,把孟二麻打了一頓。
孟二麻是軋鋼車間副主任劉宏偉的外甥。
得知外甥被打,劉副主任暴跳如雷,揚言要給齊杰一個處分。
齊杰的父親齊援朝今早聽說后,趕忙給劉宏偉送了三千塊錢。
九十年代初期,三千塊錢無疑是一筆巨款,因為那個時期的工人的月薪,也就一二百塊錢。
現在老爹應該在辦公室給劉宏偉送錢吧?
“不行,這錢決不能給!”
因為劉宏偉收了錢之后沒多久,就因為寫匿名信舉報車間主任而被撤職。
在接受調查的時候,他積極舉報齊家父子行賄,從此齊杰丟了工作,而齊援朝也被降級處罰。
父子倆成了全廠職工的笑話。
齊援朝氣得咳了幾個月,最終落下病根,逐漸發展成了肺氣腫。
一想到03年那會兒齊援朝躺在病床上張大嘴巴卻呼吸不到氧氣的慘狀,齊杰心里就一陣發堵。
“不能再讓悲劇上演了!”
齊杰匆匆換上衣服,就準備去劉宏偉的辦公室。
先把那三千塊錢要過來,摘掉行賄的名頭。
要是可以的話,順便再辦個停薪留職。
現在正是遍地黃金的時候,他可不想窩在廠里白白錯過這個最好的時代。
走出宿舍之后,齊杰看著墻上那頗有年代感的標語和遠處林立的煙囪,過去的記憶一點一滴的開始在腦海中呈現出來。
廠區門口的高音喇叭里播放著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
遠處的車間里時不時傳來電磁起重機裝卸重型鋼板的巨大噪音。
從生活區走進廠區,各種管道縱橫交錯。
旁邊的廠內軌道上,時不時會有一臺被稱為“老東風”的東風1型火車頭慢吞吞的開過,偶爾還會發出一聲鳴笛,驅趕在鐵路上閑逛的工人。
車頭后面,一般會掛兩三節平板運輸車,上面放著幾塊準備出廠的特厚鋼板或類似的鑄件。
廠區內的水泥硬化道路上,標線清晰,路上滿是騎著自行車上班的工人,叮鈴鈴的車鈴聲不絕于耳。
大家都穿著灰黑色的廠服,臉上洋溢著這個年代特有的笑容。
男的發型相對來說比較單一,基本上都是各種三七分。
而女工的發型更多樣一些,有清水掛面樣式的黑長直,也有當時比較流行的鋼絲燙,還有《小芳》中唱的那種又粗又長的大辮子以及齊耳短發。
當然了,這會兒還沒《小芳》這首歌呢。
得等到1993年,大江南北才會響起“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的旋律。
在自行車流中后面,偶爾會有汽車的鳴笛聲響起。
然后自行車流就開始向兩邊靠攏。
緊接著,一臺桑塔納轎車或者更高檔一些的豐田皇冠、尼桑公爵等汽車便從自行車流中鳴笛駛過。
車里往往坐著西裝革履的外地人。
身邊還會偎著一兩個不時用鄙夷的眼光往外打量的性感小蜜。
這些都是前來談鋼材業務的商人或者搞批條的掮客。
每當車子經過,男工們都會看著車里的小蜜,發出一聲大家都懂的歡呼聲。
而女工們看小蜜的眼神,則大多帶著唾棄。
“真是一群傻得可愛的人啊!”
齊杰站在路邊,看著眼前這形形色色的人群,聞著空氣中那濃郁的鐵銹味兒,從心理上接受了重生的事實。
他在心里輕笑一聲:
嘿,1991。
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