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齊杰揣著已經簽好的停薪留職合同,帶著從宿舍收拾的被褥和衣服,和齊援朝一塊兒騎著自行車走出了鋼廠的大門。
齊援朝嘴里叼著一根當時被稱為“黑轱轆”的邙山香煙。
這是一款雪茄型香煙,勁頭很大,年輕人一般抽不慣,但卻是老煙民的最愛。
從離開軋鋼車間到現在都抽三根了,老齊啊老齊,你這煙癮也太大了吧……齊杰在心里嘀咕一句。
得想個辦法讓老齊戒煙。
不然這么抽下去,估計又會走前世的老路。
“停薪留職后,你打算做什么?”
走出廠大門后,齊援朝幽幽的問了一句。
他是舞州鋼鐵廠的第一批員工,從七十年代初建立鋼廠到現在,他就已經在這里工作和生活了二十多年。
對他來說,鋼廠就是全部。
所以老齊同志很不明白,齊杰為什么要停薪留職。
齊杰倒是沒啥打算。
他準備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時間,緩緩神,重新感受一下和老爸老媽一起生活的那種感覺,然后再琢磨掙錢的門路。
“具體還沒想好,不過您放心,絕對比在廠里上班強,而且會強很多。”
擔心齊援朝再次說教,齊杰說完后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想年紀輕輕就在廠里打轉。”
齊援朝看他一眼,隨即彈了彈煙灰:
“你媽還在家等信兒呢,等會兒回去你啥都別說,讓我跟她解釋吧,不然肯定嘮叨個沒完。”
這話讓齊杰很是感慨。
還是記憶中那個一心為了孩子的老父親啊。
父子倆騎車走在柏油路上,前方就是成立剛滿一年的舞州市。
這是個依托鋼廠而建立的年輕城市,整個城區百廢待興,各單位都在大力搞建設。
緊挨著城區的就是舞州水庫。
水面上倒映著遠處的群山,景色很是怡人。
從地理環境來說,舞州有山有水,風景優美,很適合養老。
不過這個因鋼廠而建立的城市,后來也因為鋼廠的衰敗而變得沒落了。
舞州的城區并不平坦,城區中間突兀的冒出一座小山,被稱為留山。
在山腳下有一處五間大瓦房的院子,院子里種著兩棵梧桐樹和一些瓜果蔬菜,這里就是齊杰的家了。
來到院里。
父子倆把自行車推到車棚里。
里面有一臺鳳凰牌的女士自行車,車棚最深處擺著一摞摞的蜂窩煤。
“回來了?”
母親曹桂蘭推門出來。
曹桂蘭和齊援朝同歲,她中等身材,由于長期在工會工作,臉上始終都帶著和煦的笑容,讓人心里很暖。
見到齊杰車上綁著的被褥和衣服,曹桂蘭詫異的問道:
“這是怎么回事?不想在宿舍住了?”
齊援朝擰開院子里的自來水龍頭,彎腰喝了幾口涼水,這才說道:
“我讓小杰辦了停薪留職……”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曹桂蘭就嚷嚷起來:
“齊援朝你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讓你拿錢跟劉主任好好說說情嗎?咋辦停薪留職了?以后小杰再回去,還能負責數控那一塊兒嗎?”
每當曹桂蘭喊家人大名的時候,就代表她很生氣。
重生第一天就讓老爹背鍋,這讓齊杰有些過意不去。
他剛準備承認錯誤,齊援朝卻先開口了:
“我尋思著小杰把那個孟剛打個半死,就算咱花錢了,也難免人家不給他穿小鞋……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先辦個停薪留職,等過一段時間,咱再找找人托托關系,把小杰調其他車間去。”
他一邊說一邊點上一根煙。
語速不快,但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等他把話說完,曹桂蘭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也行,軋鋼車間太危險了,前幾天軋二車間的老劉不就是被高溫燙傷了嘛,我們去醫院探望的時候,整個后背的皮全都沒了,嚇得我都不敢看。”
曹桂蘭說完,看著齊杰說道:
“進屋吧,早飯還有,你要餓了就吃點,我把你的被褥拆洗一下。”
說完,她從屋里拿了張席子鋪在梧桐樹下,然后把自行車上綁著的被褥拿下來,放在席子上開始拆被褥。
齊杰來到屋里,左右看了看。
跟記憶中的老房子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