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葛牧拉上趙益清和方影跳進了枯井,以隔空攝物之術攝來一塊石板將井口封死,進入囚妖牢。
穹頂為拱形的斗室,列了三個蒲團。
葛牧率先坐下,指了指也讓兩人坐下來,隨后放了一瓷甕靈液在中央,小心翼翼打開蓋子,濃郁而精純的靈氣嗡的噴薄出來,瞬間充塞整個空間,空氣里到處都懸浮著淡藍色的細小光粒,宛若星河。
好漂亮!
趙益清的剪水雙眸一下亮了起來,伸手觸碰那些淡藍色光粒。
“小媳婦兒別光顧看,我跟你說點重要的東西,咱們這種閉關修行在修道上叫做坐功,不是發呆靜坐,而是神合天地自然,以胎息法蘊養性命。坐功修行了得,不依賴術法也有一朝頓悟白日飛升的。”
“胎息?”
“《三清清凈經》你也已經倒背如流,常清常靜,常清凈矣,漫漫濾除心里雜念,保守丹田,自然就能進入胎息狀態。”
趙益清熨帖地點頭:“嗯,我試試。”
“道不可強求,修行亦是如此,你盡量放松心態,就當是跟在小源山別墅時坐瑜伽操一樣。”
葛牧耐心地引導趙益清,試了許多次后,后者漸漸進入狀態,穴竅開合,氣息逐漸放緩,至到家入定胎息之態。
彌漫在空氣里的藍色光粒向她靠攏,隨著呼吸韻律明滅不定。
方影有十幾年的修行經驗,入定胎息都是尋常事,葛牧不需要為她操心,等趙益清入定后,他深吸了一口氣也閉了眼睛,享受這濃郁精純到無以復加的靈氣。
……
修行無年月,閉關最能體現,偶然一彈指就是日月輪轉了。
囚妖牢外面弦月西落,朝陽東升,暮春的最后一場陰雨連續下了五六天,隨后山花老樹便迸發出了盛大的新綠與鮮紅。
苦澀的花香氣漫遍了三清門。
在最好的人間四月,老婦人吳素秋坐在枇杷樹底下溘然長逝。當時馮天合和龐士鐸兩人都在場,但龐老頭知道師弟的心思,最后的時間留給兩人獨處。
吳素秋目色依稀望著進三清門的路,抬了抬手指:“師兄,那一天我穿著新裁的紅衣來三清門,走的就是那條路。”
“嗯。”
“你跟龐師兄就站在路口迎我,龐師兄指著我說,天合,你看這小姑娘多俊俏,將來讓師傅把她許給你當媳婦兒。你那時害羞,一聽這話就往樹后面躲。”
“是啊。”馮天合沿著吳素秋看得方向看了過去,嘴張了張,但就說出這么簡單的兩個字。
“師兄,斜方谷一戰,咱們三清門在吳中御敵,你那時幫我擋了一劍是不是?”
“太久了,我不記得。”
吳素秋搖了搖頭:“你呀,有什么話悶在心里不肯說,可我卻知道,因為那一劍你咳嗽了有二十幾年,還說是抽煙抽的,其實以前哪會兒抽煙。”
馮天合下意識地到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摸到煙盒,按了按卻沒有拿出煙來。
“有些話,你不說我能夠猜得到;可有些話,你不說,我得用幾十年時間去猜啊。”吳素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即將渙散的目光落到了馮天合臉上。
看了良久,似怕看不清。
終于看清了卻又轉過了頭。
“以三十年壽元向天借劍,師兄你都因此老成我這般模樣了,頭發也全都白了。”
吳素秋的氣機斷斷續續,猶如即將熄滅的燭火,馮天合知道她恐怕連話都已經說不了幾句,輕輕搖頭道:“都這般歲數,頭發早也該白了。”
“師兄……”
吳素秋伸手按在了馮天合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