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申弘這么說,那邊跳腳的跳得更起了,差點踢翻了他那一盤子花生米。虞忠文默默看了幾人一眼,退到一邊陰沉沉地坐下,一語不發。
南宮鑰對南宮乙一笑,對大家保證道:“我再試一次,若是附上去有一絲不對便立即退出來,到時候陳先生便將這魂魄消滅了吧。”
陳韋應了聲好,看南宮鑰端端正正坐好,主動倒了一杯酒拉孟達坐下:“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來來來,咱們曬著月亮喝酒,這知了姑娘不是說了嗎,只要稍有不對她便退出來,你且放心吧。”
孟達此時沒了那個心思,接過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恨恨地說道:“你這是不撞南墻心不死,怎么就這么大的膽子呢,真是個……真是個……”他說不出來了,悶悶地坐下。
南宮鑰卻已經念了咒語,周遭的感覺一變便迅速地念下了另一段咒語,她要快,她怕自己后悔,臨陣脫逃。
咒語聲剛落,就感到大地的震動,耳邊是轟隆隆的雷聲,頭頂上有撲簌簌往下掉的碎石。南宮鑰猛地睜開雙眼,借著螢兒那雙慌亂的四處打量的眼睛看著四周,燭火被落石打落在地上熄滅了大半,周圍瞬間變得昏暗,那些錯落的肢體在暗影中仿佛晃動了起來。
螢兒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卻本能地向著地宮入口處跑去。南宮鑰卻是知道此時此刻外面發生著什么,她在心里不住地催促著,快一點,再快一點,也許能夠出去,也許能夠看到些什么。
一聲巨響,頭頂的石板斷落開,一時間所有的東西都往下沉,所有畫面在這一刻突然斷掉了,一時間什么也沒有,看不見,聽不到,感覺不到,一片漆黑。
螢兒死了,前后不過一瞬。南宮鑰松了一大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卻又多出不少的遺憾,正想著是應該離開還是再等等,一縷光線劃破黑暗映入眼簾,接著是數縷,像是穿破云層的破曉之日,像是突生的希望,讓人生出許多渴望,想要抓住,想要融入那光中。
南宮鑰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又恢復成螢兒死前的樣子,碎石板搖搖晃晃終于松動落了下來,瞬間刺眼的強光透過那個大的缺口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將的她眼前照映成一片亮白,刺得人眼睛要瞎掉不能視物。
螢兒死了,死不瞑目,魂魄在死后的身體內凝聚,猶在體內,那些死后還在發生著的事從這個仰望的角度被動地映入那雙圓睜著的眼眸之中。
南宮鑰被那光刺得飄飄忽忽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睛終于能夠視物時便見著幾道身影從電光火石中掠過,在南宮鑰眼中撒下一片暗影后又像幻覺一般消失得干干凈凈。
終于,一切又歸于平靜,周圍陷入無盡的黑暗與寂靜之中。南宮鑰知道一切結束了,嘆息著正要按下石扣,卻又有一束光從頭頂照下來,她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抬起頭看向那束光,亮光越來越大,直壓向她的頭頂,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腹中突然又是熟悉的饑餓感,南宮鑰心下一哆嗦,疑惑螢兒這記憶是不是又亂轉到了那最讓人驚恐的一幕。
睜眼間卻看到了一張婦人臘黃蒼老的臉,那雙無神的眼睛與螢兒生得十分相似。婦人正一遍又一遍地摸著螢兒的頭發,力度有些控制不住的大,嘴中喃喃著:“孩子,別怕,別怕,有母親在。”
婦人身后有打罵聲傳來,螢兒抬起又黃又瘦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對婦人道:“他們又打起來了,阿母,他們在搶糧食嗎?”她覺得好餓:“我們也去……”一道鮮血如綻放在空中的紅梅,開得極艷麗,劃破眼前的空氣,落在地上,在冬日里騰起一縷細弱的白煙,轉瞬便消散于無形。
“咚”的一聲,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是悉悉索索的奔跑聲和哄搶聲。母親似乎也動心了,往后瞧了睢,便露出來個空隙,螢兒看到一群骨瘦如柴的人正哄跑上來搶一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正汩汩流血的人,另一邊坐著個手持短刀的男人,正揮著刀不停地往嘴里送一塊硬饅頭。
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害怕他手中的那把刀,大家只專注地爭搶著地上的食物。
母親終于回轉過身來,身體擋在螢兒前頭,顫抖的手死死抱著她站起來:“孩子,別看,別聽,來,我們單獨走,離開這里。”母親的聲音里也帶著顫抖,那是堅持著的人性中的善良。
身后的聲音被逐漸拋遠:“做人一定要善良,咱們是人,記住,咱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