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夜，落著薄雪的屋檐依然滴水。
趙別將自己的身體放到板車上，用草席子給裹了，只露出雙慘白無色的腳出來，又拿了黃紙將那個白瓷做的筆筒封好，找了根繩子掛在腰上，推著板車往城門走。
趙別不知道要等到寅時一刻城門才打開，現在連寅時都還沒過，于是便避開雪水化成的泥湯將板車停下。
城門這邊兒也已經有人在等了，搜查令下來，全城都不安生。
等到了寅時一刻，城門大開，趙別佝僂著背推著板車往前走，卻被門衛直接抬腳抵住板車的扶手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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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門衛目光審視地看著席子，而后猛然掀開，在看到的是個身穿麻衣斷袖臉色慘來冷硬的尸體后似是覺得晦氣，將掀開的簾子扔砸回去，對著趙別又是一番審視。
趙別臉色帶著絲慌亂地將草席重新蓋好“軍爺，這是我家哥哥，前兩天沒的，我這也沒能湊出個棺材錢，這不才用席子裹了……”
“行了行了！”那守衛不耐煩地打斷他，繼而將目光停在他的腰上的白瓷筆筒，“你里面裝的是什么？”
“這個啊，這是我給我家哥哥燒了兩件衣裳帶著……”趙別抱著罐子，瘦削的面容悲戚。
“你的意思是說里面裝的是灰？”
那門衛說罷就朝著趙別搶了過去，趙別也沒多做掙扎，就這么被他拿到了手里，卻不成那門衛卻拿瓷罐直接就拆來。
“軍爺！”
門衛拆開的時候失了手，瓷瓶就這么摔砸到了雪水化成的泥湯里。
趙別趕緊將瓷瓶撿起來，但里面的灰已經被地上的泥湯化大半兒。
他看著地上的泥水站了起來，被攘著推著板車出了城門。
就在他走后不久，那門衛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地絞下來一條胳膊，那條胳膊順著袖筒掉下，直接將眾人嚇得臉色煞白。
停在小道上的趙別坐在板車上，攥住自己痙攣的右手，額上滋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過是擰了一條胳膊便這么牽強，還真是……
等到最后，趙別的右手已經癱軟沒有知覺，便只能將板車頂著自己的腹部一步步地往前走。
棺材路離這兒倒是也不算遠，但要是靠走的話也得近兩天的路程，到了第二天，趙別的手有了點了知覺，但頂著板車的腹部已經烏青腫脹。
趙別晃晃悠悠地朝前推著板車，卻不小心腳上一歪連車帶人全翻了，那小破板車翻在地上的時候三塊板子還彈掉了兩塊兒下來。
趙別就這么看著滾落在地上的尸體。
這身體即便是根基盡毀，但也是他唯一能久居的地方，若不是不想當個寄居在別人身體里的野鬼，他還真就不想要了。
趙別就這么坐在板車上，搓了把臉，暗自神傷半晌才突然閃過一個念想。
他動了動手指，調動體內那點兒稀薄的真氣出來，都凝在了逼出來的那兩根兒纏銀絲上，這讓趙別有種被剝離血肉的酸爽感，沒撐個幾息間便收回去，甩了甩脹/疼不已的手腕。
他本想將纏銀絲繞在尸身的身上操控著走的，但是顯然不太可能。
最終，尸體變成了被趙別抗在了肩上……被趙別背在背上……被趙別抱腰雙腳著地地拖拽，最后……
趙別拽著尸體的一只腳脖子，就這么佝僂著背拖著他走在道上。
幾十年來，這地方倒是窮的沒變半分模樣，只是沿路沒了被泥水打濕的黃銅錢，也沒了燒成堆的灰……
快到了。
趙別停下，看著身后的身體。
腿上還好，背上的布料已經被喇破了，被石子什么的喇下一層血肉。
但好在四肢還算健全，只是在臉上、眉骨后端少了塊兒肉，應該是在他不注意地的時候被烏鴉給叼走的。
棺材路其實就是一條滿是散著五十來文錢的薄棺材的一條路，這不過是地方習俗的原因，不過自從文人思想借著不知從那個角落里吹起又在被有心之人的利用的風，幾番教導下來，土葬在這一地方也逐漸被沿用，只剩下不知道是誰家的祖宗因為沒人認領而繼續躺在這道上。
也是因為這地方實在是貧瘠，亂石之下連根草都很難鉆出來，附近的玉屋山又時常滾下幾塊兒石頭造成個天災人禍的，這地方就更是沒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