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捧起了拳頭,朝著掌心輕輕地呵了一口氣,可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卻并未徹底消散,這讓他再度打量起了這方黑暗而閉塞的狹小空間。
這片黑暗的區域除了將程東的義體機能與身體自由全面剝離以外,迄今為止卻并未對其身體造成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那么從手臂上傳來的灼燒感,與當下身體感知到的徹骨的寒意又是從何而來呢?他不禁在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字眼——“精神監牢”。
精神監牢,是上個世紀從尖塔當中流出的專有名詞,特指那些在義體改造當中存活下來的刺頭,在違反公司條例之后被施加的一種刑罰。技術人員會在安全的范圍之內,利用高頻次電擊脈沖直接對其腦干終端施以電刑,以此令目標對象的神經網格錯亂,并在目標身體機能不受影響的情況下,幽禁該目標的神經系統。
說白了,就是將那些刺頭丟進系統預設好的電子世界當中,直到他們徹底喪失反抗的動力,再重新將他們腦干終端的精神數據重啟。相當于上個世紀在電腦維修領域當中所常見的重做系統。
程東就曾幾次三番地被關進精神監牢里去,不過他仗著自己一身蒸不熟煮不爛的硬骨頭,硬是把自己的身體耗到瀕臨崩潰的邊緣,才令那些視他如實驗瑰寶的技術員們不得不撤銷對他的精神管控。
現實世界的身體受損,會直接影響到精神監牢里的自我意識產生同樣的體感。他甚至已經完全確定,自己當下所處的環境正是由那些霉斑所創造出的精神監牢。只不過這一次,不會再有同情心泛濫的工作人員,將他帶離這座監獄了。
恐怕這些霉菌的隱藏能力之一,便是剝離自我意識與身體之間的聯系,而那群徹底喪失掉理智的鬼娃娃,應當就是自我意識完全被霉斑所吞噬的結果。
占據、侵蝕并且融合,這似乎便是霉菌的生存方案,程東想不到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安云,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逃出霉菌一輪又一輪的侵蝕的。
不過結果很明顯,這個普通而堅強的女人,以極不普通的方式馴化了那些帶有自我意識的霉菌。而對此毫不知情的程東,非但沒有對其施以援手,反倒一把摘除了她的刻度。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再度從空氣墻的那頭傳來,他看見4個金發碧眼的士兵,正端著半自動步槍緩緩地走到女人的身邊。
而那女人就像雕像一樣死死地堵著那道夾縫,毫不在意身后這群一臉壞笑的外國士兵。
“這座城市已經被我們攻占了,我可憐的女士。”
一個白人男子滿臉真誠地對她遞過了一只手,“給我你的手,讓我拉你起來。”
女人依舊頭也不回,用同樣純正的英語冷冷地回敬道:“用不著,你們這群土匪!”
孩子們在夾縫里七嘴八舌地呢喃著害怕,女人這才騰出了摳住預制板的手,神經質一般地將手指掩在自己的唇上,不知疲倦地對這些平均年齡不過8歲的孩子做著噤聲的手勢。
“嘿,你在保護的是一群孩子嗎?真是偉大的母親!”
小隊長模樣的歐洲人將半自動步槍遞給身邊的戰友,將兩只手高高地舉過頭頂,“你瞧,我的手里沒有武器。相信我,這次戰爭很快就會結束,而我們絕對不會傷害女人和孩子的,相信我們!”
“相信你們?”
女人也突然換做一臉媚笑,她風情萬種地看著那個魁梧的歐洲人長身而立,用手指輕輕地劃過男人壯碩的胸肌,甜聲道,“你們準備把我們送去哪?有飯吃嗎?”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在摘下眼睛之后,的確從上到下都散發著一股罌粟花般迷人的魅惑。
“哦,天吶可憐的家伙,當然了!我們會把你們送到難民營,相信我,那里有很多你們這樣的同胞,他們都得到了極好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