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略微一瞥,已知數目是五千兩,頓時很是高興,道:“都督和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話只管說就是,何必送這些身外之物,這樣豈不傷了我們多年的情誼?”
“李將軍不必多想,盡管放心,我沒有什么事相求,只想與大人見個面,敘敘舊而已。不論怎樣講,要說在公,我與將軍都是給朝廷效命;在私,將軍和我建州是友鄰,若沒有將軍這些年照看,我奴爾哈赤也不會有今日。”
李永芳聽他說得豪爽,笑著收起銀票,吩咐擺酒,二人細酌。幾杯酒下肚,奴爾哈赤嘆了一聲,說道:“李大人,尊府上想必也曾有過兒女婚嫁的,要說這親家之間一度反目成仇的常有,可至死不相往來的怕是極少吧?”
“怎么忽然間有此浩嘆啊?”李永芳放下筷子,看向奴爾哈赤。
“我與葉赫本沒什么過節兒,還娶了葉赫格格做福晉,可布寨、納林布祿多次與我為難,無故欺辱建州,全不顧什么郎舅之誼。那布寨死于亂軍之中,他們不思悔過,卻與建州結仇,就是他們葉赫的女兒將死之前,要見額娘一眼,我三番五次派人去請,他們都冷著心腸不答應,致使我的福晉孟古死不瞑目!大人說可不可恨?”
“這個……是不該如此絕情。”
奴爾哈赤含淚咬牙道:“我那福晉至死喊著額娘、額娘,數聲不絕,就是鐵人心腸,也會聞之淚下。我就在她身旁,卻無能為力,心底的滋味,大人想必也體會得出來。我必要替她討個公道,出了這口惡氣!”
“你要攻打葉赫,可要想著火候,不要失了分寸,不然朝廷追問下來,我也不好搪塞。”李永芳乘著酒興,起身道,“撫順城內駐守的可都是精兵,專配了一些火器,我帶你去看看。”
“噢?”奴爾哈赤心中一動,連說那太好了。
當下李永芳帶著奴爾哈赤來到撫順校場,下令火器營列隊操練,三百名軍卒都穿著輕便的軟甲,頭戴紅纓大氈帽,腳穿薄底戰靴,肩上各抗一支四尺長短的兵器,前頭是一個長長的鐵管,后面一個木托子。
李永芳指著那些鐵管問奴爾哈赤:“你可見過這鳥嘴銃?”
奴爾哈赤搖頭道:“以前倒是看過,只是從未這樣近地看過。這東西樣式古怪,砍不能砍,刺不能刺,打不能打,有什么用處?”
李永芳哈哈大笑,道:“你不要小看了它,這火銃可是厲害得緊呢!只要裝上三錢火藥,三錢鉛彈,可射一百五十步遠,就是林中的飛鳥也可擊落。”
他一揮手,出來一個兵卒舉銃向校場中間的箭靶便射,砰的一聲,銃口冒出一團淡淡的青煙,正中靶心,眾人一片呼喊。那兵卒往腰下的火藥罐中取了些許的黑色粉末,放入槍管,用一根細細的搠杖頂實,又取出數粒鉛彈,依然用搠杖送下,舉槍再射。
奴爾哈赤將這火銃威力看在眼中,問道:“火銃是比箭快,可裝藥裝彈就緩慢了,一旦敵方數隊人馬輪番進攻,怕是火銃不及裝彈,就給人砍了腦袋。”
“火銃填裝發射之快,若能趕上弓箭,我這三百人的火器營,抵得上你們建州的兩千鐵騎了。敵方若輪番沖殺,我也是輪番射他,火器營的銃手分三排站在陣中,刀手和槍手站在兩翼,相互護衛,不給敵方可乘之機。”
奴爾哈赤聽后,忽的示意費揚古出列。費揚古明白汗王的意思,當下拈弓縱馬,一連射出三箭,都中在靶心,那兵卒也射完兩槍,眾人齊聲喝彩。
三箭比兩銃,奴爾哈赤心中有數了,若馬快箭利,我建州真與你明軍戰陣相搏,可不會容你明軍安穩裝藥。
“不知李將軍可否賣幾桿火銃與我回去獵虎用?”奴爾哈赤盡管對火銃威力不以為然,但還是想從李永芳這里買幾桿回去叫兒郎們好生揣摩,免的將來吃了這銃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