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見這位老太傅時,良臣可是真被嚇著。
李成梁真是老了,老的不但滿臉老人斑,皮膚也呈蠟黃色,額頭上的皺紋都能塞進銅板。
但別看人老,話一出口,良臣就知道老狐貍就是老狐貍。
李成梁根本不說洪太主一行入邊是什么性質,也不說百戶趙國安被射殺之事,更不提什么邊功。只說建州如今公然喧兵,邊境守軍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為了安定人心,也為了避免刀戈一起,百姓受苦,他思來想去,唯有叫魏良臣這個當事人去建州賠罪,才能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遼東百姓都能為舍人建生祠,舍人為我遼東百姓去向建州賠個罪,當不是難事吧。”李成梁的聲音不大,但是聽著很是清楚。說完之后,側頭向邊上的痰盂吐了一口毯,再用白帕擦拭了嘴角。
良臣當然不愿去建州送死了,他聲正辭嚴的表示洪太主一行是作亂,是入寇,他為國平亂絕無過失。更強調奴爾哈赤此舉是造反,遼東都司此時要做的不是由他這個副使去賠什么罪,而是應該馬上調動大軍鎮壓叛軍。
“軍機大事,豈能輕言而定!”李成梁如何會為魏良臣說動,他冷笑一聲,瞇著眼睛盯著魏良臣,“如老夫沒有記錯,魏舍人的本差尚未完成吧,不妨趁此一并辦了吧。否則陛下那里,怕也是不高興的。”
良臣頭大,心下暗罵這老狐貍,他的本差是什么,就是去建州和奴爾哈赤商談有關欠款的事。李成梁現在抓住他本職工作還沒辦,他還真不好說什么。
良臣悶聲悶氣的回到驛站,楊鎬早就讓蔣方印等著他了,見他回來,趕緊將他帶到楊鎬那里。
“他怎么說?”楊鎬嘴里的“他”肯定是說李成梁了。
良臣悶聲道:“他非要我去建州賠罪。”
楊鎬“噢”了一聲,微一點頭:“這件事,李成梁想必已經上書朝廷,他的奏疏中肯定會將責任推到你身上,若朝廷發文,屆時你不去也得去。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為師也已上表,陛下向來英明,當不會使你涉險。”
聽了楊鎬的話,良臣稍稍安定些,這便宜老師關鍵時候還是靠的住的。接下來幾日,良臣就躲在驛站中,李成梁那里派人來催過幾次,都被楊鎬擋了回去。
不過良臣倒也不是就這樣干等,他叫鄭鐸去找熊廷弼,可是鄭鐸回稟卻說熊廷弼前些日子去了義州。
沒有熊廷弼援手,良臣覺得自己不能出去單干,也不能干等,沈陽畢竟是李成梁的地盤,縱使有楊鎬在,萬一李成梁急眼了,怕楊鎬不定就能護得了他。
于是,他準備去楊鎬告辭,借口回京運作舒爾哈齊告狀之事。他在楊鎬眼里是貴妃的人,和內廷有聯系,這件事他親自去督辦,肯定保險。只要把李成梁扳倒,建州那里,誰還能逼他去!
可未曾想,這還沒來得及走,北京就來了個催命鬼。
兵科給事中熊明遇可以說是風塵仆仆趕來的沈陽,進城后的第一件事,熊明遇就代表兵部尚書李化龍催促魏良臣馬上隨他一同前往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