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不少船只對這支船隊側目而看,船上人等個個震驚,不知這是哪家兵馬出行。
兩岸,亦有不少官員士紳目睹此情形,均是好奇不已,紛紛打聽。
待發現竟是內廷御馬監的兵馬,且還是個什么提督海事太監帶的兵,頓時個個色變。
“是不是太招搖了?”
魏公公安然一路,威風夠了,也在尋思這個問題。
他這么高調南下,會不會叫科道給彈劾了。
未幾,卻是洋洋得意,哈哈一笑道:“便是撫按官告咱的本也沒用,還不如咱家的奏本下得快呢。”
真個是有恃無恐。
得了圣天子尚方寶劍的。
早在十多年前,萬歷為了保障開礦征稅不受地方阻撓,特地給外朝下了一道嚴厲的圣旨,旨意中說,凡外監奏本,內閣無須擬指表態,科道不許上疏駁斥。
換言之,魏公公品銜不高,但卻是口銜天憲的外監。
所以,到了地方,理論上他是一人之下、百官之上的欽差大臣。
甚至于,見了總督巡撫都不怕的。
而他的題本送上京,要比地方官的題本優先呈到御前的。
高調,就是要高調。
要叫京里的皇親國戚們知道,要叫萬歷兩口子知道,魏良臣真是實心任事。
………
京城中,宣黨炸鍋了。
金明時出師不利,把自己給陷進去,可急壞了宣黨首領湯賓尹。
與金明時關系密切的浙黨中人、刑部主事秦聚奎跳出來為金打抱不平,攻擊孫丕揚結黨欺君,說什么“天下大勢趨赴秦人”。
孫丕揚八十一歲了,人老成精,轉手就使人痛揭秦聚奎在安徽績溪縣令任上的種種貪虐之狀,秦聚奎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湯賓尹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但他并不心甘,召集宣黨中人、御史徐大化、劉國縉、昆黨黨魁顧天峻及湯的門生王紹徽等人,在一起密商對策。
李永貞受金忠所托,也參與了這次密商。
顧天峻提出,不如發動五黨中人,上疏皇帝要求吏部先把“訪單”發下來,其用意無非是想知道東林黨那邊是如何鑒定五黨中人的。
心里有了底,才好尋求對策。
湯賓尹卻不同意顧天峻的意見,他搖頭道:“不妥、不妥!孫丕揚還沒老糊涂呢,雖說他八十一歲了,可頭腦清醒得很,訪單下發非炸了窩不可。”
眾人沉默了片刻,王紹徽道:“這樣吧,我與王圖是同郡,彼此還算客氣,不如由我單獨去拜訪他,正巧家鄉來人帶來幾瓶西鳳酒,還有秦椒、黨參等特產,我一并送給他,求他給說說情,看能不能放老師一馬,順便再提一提訪單的事。”
眾人聽了覺得有理,眼下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王紹徽滿懷希望去拜謁王圖,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王圖全然不顧什么鄉情,不但拒受禮物,而且當著王的面大罵湯賓尹,說湯叫他背上了黑鍋。
去年禮部試(會試),湯私自錄了韓敬為本房第一,又花言巧語來蒙騙主考王圖,結果王圖誤信了湯的謊言,至今王還在遭受眾學子的譴責。
王紹徽一看這架勢,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王紹徽走后,王圖考慮到此事重大,便連夜去了孫丕揚家,告知了湯賓尹等要求下發“訪單”的企圖。
孫丕揚聽了微微一笑,他雖已年過八旬,但真不是老糊涂。聽了王圖的稟報,更堅信訪單不下發是明智之舉。
他拿出訪單,又瀏覽了一番官員的評語,發現湯賓尹最差,訛詐行賄包攬詞訟,幾乎無惡不作,遂憤憤地對王圖說姓湯的就是當朝嚴嵩也,他孫丕揚必為社稷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