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主人一塊來的不少膽小的管事和隨從臉都白了。
魏公公冷臉冷色,黑著臉不說話,手中只捏著剛才拭腳尖的白帕,看模樣,好像那白帕落地,這堂內就會血流成河。
事先倒也沒彩排過,但可能部下們隨公公久了,人人都和公公心有靈犀起來,均在那緊握出了半鞘的長刀,定定的盯著公公手中的白帕看。
擲帕為號?!
一眾西商見了左右官兵模樣,那心里更是沒底了,他們真是震住了。
聰明人可不會賭這姓魏的小太監會不會瘋了拿他們開刀,于是紛紛開始反思。
說到底,他們不是借不出這錢來,實是不蒸饅頭蒸口氣,均覺這姓魏的小太監欺人太甚。
要知道他們西商的名頭不但在揚州聲名赫赫,就是整個南直也是響當當。各家交往的可沒有白丁這一說,官面上的也好,私面的也好,一個個都是叫人稱爺的存在。
現在卻叫一個小太監這般欺上門來,嘴巴一張就要五千兩,你說他們能咽下這口氣?
這事,真不關錢的事,而是性質。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要是來個太監張口就借錢,他們有多少家當經得住這般敲詐勒索。
所以,他們沒有跟徽商一樣選擇隱忍,而是選擇對抗。
只是,這對抗的強度似乎有點超出他們的控制范圍。
從前,鹽運司那里要是上來個不懂事的官,他們都會搞一些動作來對抗、來示威,最后的結果也百分百是滿意的,不會有什么出格的事,更不會鬧出人命來。
畢竟,那當官的最怕名聲受損,也怕治下出簍子,哪怕再強硬,也得妥協一二。
但,這魏太監似乎本來就沒有什么好名聲,重要的是,這個是太監啊…
西商們不能不往最壞的地方考慮,高郵漕口錢文業舉家被殺的事可沒還滿月呢。
反抗,肯定是不行的。
各家來的時候沒帶多少人,只幾個管事隨從,這魏太監要是公然殺人,憑他們自身力量肯定反抗不了。
倒是下關這里能有上萬人可以動用,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各家力量收到信趕到這,堂內還能有幾個活的?
再說,大家伙都被困在會館,誰去報訊。各家養的那幫人又是不是真敢和魏太監手下的官兵火拼?又是否能及時救他們出去?
說不準的事啊。
一個群體,肯定有首腦人物。
六大家就是揚州西商的核心,而內中又以張家和梁家居首。
魏太監擺明了是不把各家的后臺放在眼里,不然也不會做出這般舉動。
張泰和看了相鄰的梁成業一眼,外朝的官嚇不住這姓魏的小太監,內廷的總行吧!
十二年前,時任提督酒醋面局的梁棟公公到江南采辦時,梁成業借了同姓的由頭攀了梁公公的高枝,后來梁棟升任司禮秉筆,連帶著梁成業也一躍而為西商“盟主”。張泰和再是不甘,也只能屈居副會長,誰讓人家干爹是司禮監的大珰呢。
這些年和徽商的沖突,西商也都是聽梁家安排活動。所以,包括張泰和在內,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梁成業身上。
梁家應該為大伙做主,要不然,大家伙憑什么這么多年,一直把手里的鹽引份額割給梁家一些!
便是這次的事,要不是你梁家發話讓不要借,各家又哪里會一條心的鼓動人手和魏太監爪牙對峙,現在弄出這進退不得,甚至有身家性命之憂的局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