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在我身上!”
后頭的青光道人剛替自家徒弟高興一下,卻聽到這小妮子突然沒大沒小地來了這么一下,便正想要說她兩嘴。
可這脾氣剛提起,六兒就已經上手干起了活來。眼見如此,他只好抿了抿嘴,背手站在了六兒的后頭。
只見這女娃子接過了九叔手頭上的板子,臉色和表情也沉重了一些。她在此時默不作聲,舉起細長的用具便開始細細地涂抹了起來。
殮妝是為何意?
歸根結底地來說,這還是一種為了活人而構思出來的‘服務’。為了能夠讓這些死去之人不至于太過駭人,便需要通過化妝的方式,去進行二次加工。
這世上的死者何其之多?更何況百般死法,本就是突出一個出乎意料。眼下這僵尸看起來的確瘆人,可往深了去追究……
自然還有比這僵尸更加慘烈的死相。
所以想要讓這些沒有了感情的肉塊重新得以見人,這里頭的門道……自然也有不少的曲折。
眼看著這六兒的動作迅捷,沒有絲毫的鈍澀之感,九叔便也放下了那顆提著的心。他長舒口氣,索性退到了一旁,對著伍琪輕聲說道。
“伍琪,關于殮妝,你知曉多少?”
這事伍琪倒是真沒怎么關注過,如今被九叔一提,也是不由得訕笑了兩聲。
“未曾了解過。”
“也不打緊,趁著這個機會,你也好生了解一下,自然沒有什么壞處。”
言語之間,那六兒手頭上的動作也是越發流暢了起來,她手上的刀筆翻飛,或雕或劃,期間還要串入幾根細鐵架子,圍著臉部的骨相,充當起支撐的作用。
不過一會兒,這臉部的輪廓便已清晰了起來。
期間這僵尸臉上的黃水四溢,腫脹破裂,帶著惡臭的黏糊液體也一并飛濺著崩出,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六兒的動作。
她的眼睛反而瞪地更大了。
這般執著而又認真的模樣,讓九叔看得都是微微點頭——撇去這女娃子的身份加成,光是沖著她這種執著的勁頭,都值得讓一眉道人都為她稱贊兩聲。
“外人不明所以,謂之以殮妝,可是在我茅山看來,這卻是還有著另一種稱呼。”
“我稱之為,陰陽別。”
陰陽別……
伍琪兀自地重復了一遍,似是微妙地捕捉到了這里頭的微妙情感。
“所謂死者已逝,便是陰陽相隔。本來生者便不宜過多接觸這些,但人的感情,終究還是有很多東西,注定是無法放下的。”
“所以化了這妝,就是死者與陽間作別的最后一步。與親朋好友再會,不論是好是壞,已都成了往事。只因如此之后,就是永不相見。”
說到這里,六兒的工作也已經走到了尾聲。她用這些尖銳,或是仿皮肉的塑具,居然生生地重新捏造出了一個完整的五官。
她手里平舉著鮮艷的畫盤,此時端在了左手上頭,那右手的拇指朝著里頭一滾,便朝著這僵尸的臉上點去。
“眼是欲火苗,嘴是惹禍根,耳是亂心猿,鼻是撒手馬。既然人走燈滅,便當五感皆閉。”
她的聲音當是一個四平八穩,根本不復之前那般跳脫。只見她最后把那沾成了血紅色的指尖朝著僵尸腦門一點,便鏗鏘說道。
“自此往后,陰陽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