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點了點頭,便轉身取出了兩個半人多高的黃紙模具,分別遞送到了他和六兒的手中。
“這是為師親手扎的紙童,伍琪,你取男童,立于左位。這位六兒姑娘,麻煩你取女童,立于右位。任老爺家講究,盡管眼下并非是新葬,但禮數還是要做到位的。”
一旁的青光道人也是笑著點頭,補充說道。
“這便是貧道的意思了,紙人引路,生人回避。小孩身上有活氣,但紙人屬陰,所以氣運便會在身。入了城里頭去,其他人也不會來圍觀我們,可以省不少麻煩事。”
“更何況童子開道,招財進寶。這說法雖不新鮮,但對于講究的鄉紳來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馬屁,應當是管用的。”
道家里頭的講究,門道實在是多。伍琪默默地接過了這粗糙的紙模,便仔細打量了幾眼。
“咦,師傅,這紙人上頭怎么沒眼睛呀。”
這六兒突然出聲,卻也說出了伍琪心中的困惑。
“傻妮子,畫龍不點睛,描骨不畫皮!這道理還不懂嗎?若是做的精細了去,讓那些臟東西誤以為真,那反而是惹事上身。”
臟東西誤以為真……聽到這話,伍琪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鬼魂附體之說并不新鮮,而比起騷擾活人,似是依附在這種物件之上,反而最是簡單。所以青光道人的這種說法,他也算是能夠理解。
六兒哼唧了兩聲,用眼角的余光撇了眼伍琪,看到對方全無牢騷,便老老實實地站到了右前方去。
準備既已就緒,九叔也不磨蹭,當即招呼著傭工們起身出發。
一行數十多個人,便在文才的目送下,踏上了前往任家鎮的泥濘小道——他這邊剛一關門,天上便是轟隆一聲,閃過數道驚雷白電。
頭頂上的云卷又翻滾了起來,這讓文才不由得一縮脖子,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
“看來要下大雨,今晚的陰氣會很重啊……哎,得再去墊一些東西,順便給躺著的幾個兄弟送送餐,管個飽飯才行。”
暴雨天氣,地潮反水,而民國時期的建筑多為老式,便會致使濕氣上浮。
這水氣里頭裹藏著地陰,對活人雖沒有大影響,可是如果刺激到了尸身……那義莊今晚可就要熱鬧起來了。
自義莊到任家鎮,途中約莫兩柱香的功夫,眾人眼看著天氣變得愈發陰沉,也是不敢耽擱,暗自里頭加快了腳步,只想著能快些送到鎮子里去。
一路上緊趕慢趕,終于是在下雨前送到了任家鎮。
也不知是紙人起了作用,還是天氣使然,一路上雖有不少人旁觀,但也都是遠遠望來,切不敢靠近了看。
“倒還真是省了不少的麻煩。”
伍琪輕聲念叨著,便在九叔的指引下拐過了街口。一隊人浩浩湯湯地走在大街上,很快便與任家鎮最大的茶樓錯身而過。
這茶樓里頭魚龍混雜,既有做完了活的傭工,也有好吃懶做的游子。橋洞地下算命的先生,大街上哭喊賣慘的乞丐……也有。
不論是誰,只要花上點小錢,喊上一壺熱茶,便能像個人樣地,在這地界端端正正地耗上一下午。
而在這會兒,伍琪一行人的身影,也同時映入到了兩個坐在窗臺邊的人影眼中。
“師叔,您瞧,這個時候了,那邊居然還有人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