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卻是抿嘴思索了一會兒,繼而輕聲說道。
“這湯藥我聞過,味道的確不差,是補陽還五湯的料,但若是依我所見,這里頭……還可以再填些藥品。”
這話惹得老太一陣長笑,把那掉光了牙的嘴都給咧出了道口子來。
“小道長可是厲害,但這湯藥乃是清廷御醫當年給出的方子,老身可不敢亂改。”
御醫還能有我厲害不成?六兒眉目一挑,正想要爭辯,卻瞥見到了自家師傅和伍琪皆是轉頭朝她,微微搖手。
勿要爭論,湯藥是小,把這老婆婆給氣壞了身子,那才算遭殃。
六兒委屈了些,只好撇了撇嘴,滿不情愿地把瓦罐遞了過去。老婦吞飲入肚,這才算是長舒口氣。
青光道人和伍琪并無問話的心思,可六兒卻是忍不住了,她抬起頭,目光從兜帽下頭穿出,落到了那老婦的身上。
“老人家,敢問那紅姐姐跟您是何關系,她又是怎么盲的眼睛?”
“她……”
老婦那沒了牙的下巴顫了顫,似是囁嚅了一聲,這才緩緩說道。
“她是我大兒的結發妻子,卻身有怪疾,多年未有身孕。早些年的時候,通過調養,曾有過胎相,最后卻還是……哎。”
“直至后來,戰事又起,我大兒戰死,她終日以淚洗面,最后生生地哭瞎了一雙眼睛。富貴恨他嫂嫂,只因我大兒與她感情甚好,不愿再另娶偏房,以至于最后連個血脈都沒能留下。”
被生生哭瞎的一雙眼睛。
只是聽到這話,伍琪就有些莫名的難受……言語字詞之輕巧,是無法讓人產生一種感同身受般的痛楚的。
失夫去子,對于一個婦人家究竟能有多大的打擊,同樣也是伍琪無法去理解的感受。
似是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老婦輕笑一聲,那沒了牙的干嘴又是一咧。
“只是還好,小兒還在,我家總算是沒能絕后。等我們回了綿州,這點錢財還是夠用的,到時候盤下塊土地,多少也算是能過日子的。”
說到這里,老婦微微一頓,渾濁的眼睛滴溜一轉,又在六兒的身上兜了一圈。
“我本以為你們是騙人的家伙,只想著落個腳,應當也不會礙事。不過看了諸位道長的面色,老身方知,你們都是真的道士。”
“若是真的道士,你們自然不會貪戀老身的這些錢財。若是能結個善緣,自然也是好的。”
喔?這老太如此篤定,可是有何說辭?
“敢問老人家,可是見到過其它的道長?”
“自然是見到過的,早在十年前,于清廷京師一地,老身曾經見到的,便是如這二位道長一般的面相。”
這老婦手指向的,赫然便是青光道人與伍琪的方向。
“那些道長同樣也是面目飽滿,不曾有過缺衣少食之樣。這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老身只是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
“當時,那些道士還是上官的賓客,我也就是遠遠一觀,并未能夠說上兩句。我依稀還記得,那道長應當是個姓白的人家。”
姓白?
伍琪一愣,不由得回想起了天陽說的那拜上帝教的門主白方。
會不會這么巧?
難道早在十年前,這拜上帝教就曾經和清廷有過了聯系?
一個推論,并不可靠,甚至沒有依據,但這時卻涌上了伍琪的心頭,讓他不由得思索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