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卷,鬼手書!
畫皮自開,記人生平,上有題字。
“畫影畫皮能畫骨,知人知面更知心。”
一語成讖,道盡真相。
畫卷之上,墨跡蛇走,伴隨著文字,竟同時又顯出一幅幅形神具備的圖畫來,上有各種角色紛紛出場,譜寫出一段無人知曉的人間故事。
“鬼畫皮之梨園驚夢!”
……
“你打吧,打死我吧!打死我,這破戲班子也得垮了!”
啪、啪、啪……
徒弟頭頂盛滿熱水的水盆,跪倒在地,嘴上倔強地喊著。
老師傅手拿竹板狠狠揮下,怒斥道。
“功不練,嗓也不吊,耍皮頂嘴,你倒學會了。唱戲的不靠這個,憑的是功夫,本事,玩藝兒。沒你的近道可走!”
“罰我跪,你是嫉妒我自創的絕活!”徒弟不服。
“不罰?不罰你永遠是下三濫。你練的都是些什么東西!你那是唱戲?你那是出賣色相!老祖宗傳下來的都被你糟蹋光了。就這,你還想成角兒?做夢!”老師傅狠狠痛罵。
砰!
徒弟一下子面孔漲得發紫,將頭頂的水盆掀翻在地,緩緩起身,眼睛血絲密布。
“瞧不上我,你就瞧不上我吧!沒錯,你哪是想我成角兒,你是想找個小力膀,小催幫!小跟包!小腿子!小龍套!”
他歇斯底里地喊著。
“反了天了!放肆大膽,讓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老師傅怒急攻心,手中竹板不要命的揮下。
每一次抽打,都在徒弟的身體留下道道清晰的紅痕。
徒弟緊緊咬牙,但身體仍直直杵在那里,紋絲不動。
“還快給我跪下!”老師傅怒喝。
“師傅,永沒那日子啦!”徒弟一字一句地說著,緩緩轉身,最后深深看了老師傅一眼,轉身毅然決然地沖出了戲院的大門。
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
老師傅竹板仍是高舉在頭頂,一時楞在了原地。
“小六兒……”
他輕輕喚了一聲。
但往日承歡膝下的兒徒弟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再也沒有回應。
老師傅嘴唇哆嗦著,陡然怒聲罵道:“滾吧,走你的歪門邪道,跑一輩子龍套去吧!”
話音一落,一聲冷笑。
只見徒弟小六兒竟又從門外探進半截身子,陰測測地笑著,“老班主,您這話要擱在以前來說,我信。但現在,我卻偏偏不信。
世道變了,您這些都是老古董了,早該被掃進垃圾堆里。
今天,我陳六兒就要做出一個違反祖宗的決定。
我以后要再跑龍套,就對不起您的栽培!”
說罷,他推門而出,不見了蹤影。
“孽障!孽障!”老班主站在原地,連聲怒罵,手臂連著身子卻不由自主哆嗦起來。
這么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他人。
生、旦、凈、末、丑,戲班的各個角兒都跑了出來,甚至有人臉上還畫著沒完成的半張臉譜。
他們面帶驚慌,唱戲了大半輩子,還從沒見到老班主如此痛心失態的模樣。
“班主,戲班的徒弟都跑光了,陳六兒是最后一顆獨苗了,也是你從小養大的兒徒弟。
現在連他也走了,以后這方家班該怎么辦呢?”
花旦上前,細聲問道,憂心忡忡。
“心術不正,技藝再高又有什么用?我還沒死呢!離了他陳六兒,我就不信戲班子就玩不轉了。”自己一舉一動都被眾人看在眼中,老班主深吸一口氣,強行平靜下來,知道現在不是只顧發怒的時候。
世道大變,人心不古。
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都快被世人丟棄得七七八八了。
傳統戲劇班子被人視為老古董更是難以維持。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