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這個班主都扛不住了,這方家班子才真的要垮了。
“還愣著干什么?只要我還在,這方家班的天就塌不下來。接著練功,接著唱!”
老班主大聲道,群角們相視一眼,這才將信將疑地回去練功去了。
“咿呀……”
方家班內又響起了往常吊嗓拉調之聲,鑼鼓齊鳴。
但不知為何,憑空多出了許多凄切落寞之音。
第二天,照例又是戲班登臺的日子。
“這……”
看著空空如也的戲院,連老鼠都沒一只,方家班眾人干站在戲臺上,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都沒人了,這戲還唱嗎?
“還愣著干什么!戲比天大的老規矩都忘了?當初入戲班的時候,我是怎么教你們的!”老班主咬牙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八方聽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開嗓不能停,唱于鬼神聽。”
“是,班主!”群角強行提起精神,拉開身形,先是鑼鼓齊奏,隨后紛紛登場。
但偌大的一臺戲,眾人協作,仍是肉眼可見的有氣無力。
似乎戲的精氣神都溜走了。
“班主,不好了!不好了!”大戲剛剛開場,才無波無瀾來到第二幕,外面就有人驚慌跑了進來。
“什么事,這么驚慌?不知道戲一旦開嗓,發生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嗎?”老班主守了一輩子的規矩,見到有人在眼皮底下破壞規矩,頓時怒了。
“老班主,你聽我說!那陳六兒不知從何處抱上了晉國公二公子的大腿,組建了一個陳家班,全由俊男靚女組成,香艷逼人,方圓十來個街坊的新老顧客都被吸引去了。”來人氣喘吁吁道。
“那晉國公二公子可是洛京有名的龍陽君啊!這陳六兒真是不知廉恥!”
“以色侍人,梨園敗類!”
“我們是戲子不假,但不是妓女!”
“老祖宗在墳墓里知道了,非要從棺材里爬出來不可!”
“今天我們非要幫老祖宗清理門戶不可!”
……
方家班中一聽,頓時徹底炸了,一個個卷著袖子就要沖出戲班去。
“停下!”突地一聲大喝,眾人不禁停下腳步。
只見戲臺上老班主須鬢怒張,喝道:“我還沒死呢?這方家班還輪不到你們做主。他陳六兒要作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還能攔著?
你們忘了,戲比天大。我們是手藝人,不是街上的流氓土匪。
憑的是功夫,本事,玩藝兒,不是打架斗毆,爭搶好勝!
他陳六兒還沒出師,即使出了師又如何?
他陳六兒做了孽,方家班子就活不下去了?
戲在人在,戲亡人亡。
你們給我回來,繼續唱!
”
老班主連聲怒斥,每說一句,戲班群角頭就低下去一分。
而此時老班主早已高高站在臺上,霍然開嗓:“若這一曲良音難譜,我便嘆句人心不古。這蓋世英雄,滿朝文武,百年后也依舊是幾兩黃土……”
到最后,他怒目圓睜,眼角含淚。
群角對視一眼,紛紛而上。
“說什么豪氣正凜,說什么官從一品。
我寄壯志天不允,豈容初心蒙了塵。
奏一曲,與君歌,定風波,天地闊……”
臺下無人,冷清寂寞,但臺上之聲,越發壯闊,更有豪情沖天,盡是悲壯之意。
之后的日子,一切照舊。
吊嗓、練功、登臺、唱戲……
按照以往的節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但戲班內的日子卻一片冷冷清清,沒了半點人氣。
不遠處陳六兒的陳家班一日勝過一日的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