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淼淼感受到了源自骨髓的寒意,感受到了從頭頂籠罩下的絕望。她懷著驚恐去看丈夫和女兒,看到綿綿怯然驚慌,看到丈夫眉頭緊鎖。她緊緊握著拳,深呼吸,再深呼吸。
大不了便是一起死!一家人在一起,死了也不怕!
她咬著牙關,帶著破罐子破摔的一腔孤勇,強行保持住鎮定。她看著劉大法師伏跪在祭壇之上,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那么清晰:
“此罪者余眾,非弟子不盡其心也,乃有行罪庇兇之助耳。愿擒所放所蠹者,共祭魂靈于上神。”
真的來了!他真的要抓出犯下包庇之罪的弟子了!
這道話音落下之后,立刻就有涉事的弟子,再也受不了地癱倒在了地上。
值守的授箓弟子怎么會放過?當那名弟子被拖著經過于淼淼的面前時,她立刻認出了,那是藏書閣中一名負責灑掃的女弟子。
她本能地看向那群被捆縛的瀆神弟子。她認得出那名女弟子的兒子。
都是母親啊……
女弟子看到兒子近在眼前,也不用人押送了,直接沖上去抱住了他;母子二人團在一起,抱頭痛哭起來,那哭嚎聲仿佛要把所有人心中的恐懼澆灌著發芽。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誰又做錯了什么呀?
可押送的法師們沒有產生絲毫動搖。負責緝拿追捕的白法師掏出一張長長的單子,捋了幾眼之后,對一旁的四品弟子說:
“將她一旁那名男弟子也押過來。”
被叫出位置的男弟子心一提腳一軟,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他砰砰磕頭:
“法師在上,弟子不曾行包庇之事啊!”
“弟子雖知曉兒子犯了瀆神之罪,卻半點不敢縱容,也不知我那婆娘所為,弟子——”
他求饒的話還沒說完,白法師已經厲聲喝道:
“大法師卜算所得,豈能有假?你再狡辯,罪加一等!”
卜算所得?!這百余名弟子,難道還有大法師挨個為其卜算么?
那些包庇過瀆神弟子的,已經徹底慌了。
這其中并不都是和瀆神弟子關系親近,愿意同生共死的人;不少只是被要挾,或者被清池仙君的名號震懾,此刻格外委屈,站在弟子隊列里,七嘴八舌地為自己申辯著,跪在地上咣咣求饒起來。
他們真不是不敬冥君呀!他們被清池仙君的名號所迷惑,這才一時糊涂!
這樣嘈雜混亂的場景,是莊重的祭祀所從未有過的。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聲音,吵得本就精神緊繃的弟子們,更加煩悶慌亂,只想本能地逃離這里,卻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玄冥觀,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在這片吵嚷之中,縈繞著悲戚絕望的瀆神弟子們反倒顯得安靜許多。置身于這樣嘈雜中的凈土內,總有人有機會作出旁觀的審視,總有人不會輕易認命——
魏平聽著這樣紛紛攘攘的申辯聲,突然心里一亮。
他明白了!他明白為什么清池仙君救了他們,又將他們放走了!
這位當初在牢房中,第一個倒向清池仙君的弟子一步踏出,向著祭壇高聲喝道:
“爾等無故殘害弟子,行此邪祟祭祀,清池仙君豈會放過你們?道祖又豈會放過你們?”
對呀!還有清池仙君!我們可以投靠那位清池仙君!壇場上密密麻麻的嘈雜,全部都頓住了。
下一刻,連魏平自己都沒有料到的是,一道水桶粗的電光,直直劈在了法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