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沒有自己的路名,門牌號是車站大街133E,巷口向里的第五間屋子,也是最后一間屋子。
尼爾和艾瑪互摟著腰站在巷子的拐角,像一對親密幽會的情人,擁抱著看著一間老舊蕭瑟的兩層木房。
它很普通,從門到頂沒有半點特色,只有門梯兩側的蕃茄長勢極佳,蒼翠欲滴,枝繁葉茂。
它建在小巷的巷尾,巷子在那里被圍墻截斷,圍墻的后面毗鄰維里鎮的教堂斜街,如果尼爾沒記錯,應該是鎮子的墓園。
“艾瑪。”尼爾低下頭貼著艾瑪的耳垂,“你覺得圖潘先生的臥室是哪間?”
艾瑪抱著尼爾轉一個身,大裙擺翩翩盛開,她趁機看了一眼。
“還用說么?臨巷的那間連窗簾都沒有,當然是對著墓園那一間。”
“墓景房,嘖嘖嘖……”
艾瑪咯咯笑起來,紅著臉勾著梢輕聲慢語:“尼爾,我的腰軟么?”
尼爾隨手捏了捏:“和蘿貝塔差不多細,但不夠柔軟,你鍛煉太多了。”
艾瑪鼓起腮幫子,恨恨地瞪了尼爾半天。
“要進去么?”
“我倒是想馬上去。”尼爾癟了癟嘴,“但這附近住的人太多了,我們得晚點再來。”
……
尼爾從沒想過小小的維里鎮居然有三副面孔。
太陽高掛的時候,她是行色匆匆的快節奏,夜幕降臨的時候,她是燈火闌珊的慢生活。
而當燈火漸熄,青春漸老,她展現出不為人知的瘋魔的一面,深夜的街道,百鬼夜行!
尼爾和艾瑪在大約九點半的時候重新回到維里鎮,因為他們昨天在這個時間返回酒店,大街上你儂我儂的年輕人已經開始相擁而別,各找各媽。
情人節尚且如此,尼爾覺得在情人節以外的時候,十點肯定是維里鎮大部分家庭的門禁時間。
事實也確實如此。
九點半一過,年輕人們紛紛開始找媽。大街上隨處可見催人肝斷心腸的勞燕分飛的哀怨,晃動的人影以飛快的速度減少,剩下的人成雙成對,也不太好意思繼續留在床以外的地方。
賓館、賓館、公寓、賓館、公寓、公寓、賓館……
尼爾數出了七對,時針咔嗒一聲跳到十點。
十點一到,真正的邁阿密之夜降臨了。
各家各戶紛紛落鎖,孩子們被關進家里,大街屬于他們的爹媽……
到處都是呼朋喚友三五成群的中年人,大呼小叫著集合、集結,放肆的笑著走進一家家奇怪的店。
那些店并沒有太多的共同點。
咖啡館、面包房、成衣鋪、美發廳,還有書店、花店、浴室以及畫廊……
它們唯一相似的是店名,全是樸實無華的店主的姓+主營商品+BAR。
尼爾曾天真地以為這就是維里鎮店名的特色,比如用“BAR”這個被法律明文禁止的詞匯來象征某種肆無忌憚的生活方式。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邁阿密的Bar一直都是Bar,反倒是前面那一串長長的字符,代表的只是純粹的酒吧裝修的風格而已。
他和艾瑪走進一家名叫【巴格瑞里舊版書酒吧】的店,坐在用書架和書做隔墻的卡座,聽著歡快的布魯斯音樂,捧著正經的杜松子酒和正經的柳橙汁從晚上10點一直坐到凌晨4點。
等到艾瑪的眼睛開始發直,開始向著斗雞眼的趨勢發展,酒吧終于開始清理客人。
簡單來說就是先把醉得不厲害的人請出去,再把醒得不厲害的人丟出去。如果他們認識,醉鬼會被朋友撿走,如果她們漂亮,偶爾也會被其他人撿走。
邁阿密之夜在撿與不撿的氛圍中結束,尼爾和強打精神的艾瑪終于在啟明星升起的當口等到了想要的夜深人靜。
他們來到圖潘老屋的巷口,眼看著離拉夏.圖潘只有兩門之隔的一家人搖搖晃晃進屋,開燈,打架,然后熄燈。
尼爾掏出了槍,咔嗒上膛。
艾瑪的眼睛在槍拴的聲音中亮起來,干脆利落地蹲下身,從裙擺下摘出自己的點22柯爾特自動標靶。
蘿貝塔.哈瑞當時用過這把槍,尼爾曾在槍口下充分感受到軍隊不把女性撒進戰場的高瞻遠矚。
現在弗雷德里希家未滿18周歲的小女兒也用同樣的槍,僅僅是一個拉拴的動作,就已經讓尼爾覺得束縛在女性身上的那些固有的偏見充滿了無知與可悲。
艾瑪走在前面,像山貓一樣敏捷機警,飄蕩的裙角在穿過巷的夜風下蕩開,呼啦一聲就卡在了門階下索觀全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