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俐若有所思地抱著那只裝著癩蛤蟆的陶罐,蹲在南奕臥房門口,興致缺缺地等著林太醫出來。
罐子里的那只癩蛤蟆興致勃勃地舔著每日照例供十二次的雞血。
這東西要用血供著,沂俐想著,若是自己把這只癩蛤蟆入了藥,大概也算是功德一件——也不知道能讓多少多出來的小動物免于血光之災。
秋意正濃,雖說天氣炎熱,但枝頭黃葉已經紛紛落下,鋪在庭院中,給石磚小路披上了金黃色的地毯,煞是好看。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下人踩在那枯葉上,腳底傳來的好聽的“咯吱”聲擾得她心煩意亂。
那日兩人從留春殿跟著太后身邊的小紅一路回到同方會館后,逮住了捧著那株銀草愣神的林太醫,不住問東問西。林太醫也似是被嚇住了,他愣愣地捧著那株植物,袖子里塞著小紅帶來的藥譜,愣愣地去后廚煎藥。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
“林太醫,南奕他如何了?”
林太醫笑嘻嘻的:“小郡主,您別急,病去如抽絲,小公爺病癥已經減輕了,若是要完全康復,大概還需要兩三日。”他俯身摸了摸沂俐的腦袋,“小郡主,再過最多三日,您就會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公爺了。”
沂俐抱著那只小陶罐,低低應了一聲:“嗯……那我呢?”她敲了敲那只罐子,“本郡主每日東奔西走只為這玩意兒抓雞,也不知道被追著打了多少回,所以……”她笑吟吟地抬頭,“林大夫,下一個就輪到我了罷?”
“嗯,這幾日我給你的藥你先喝著。”他笑吟吟地捻須,“小郡主莫及,您這頑疾,早晚給您治好咯!”
沂俐低頭戳著那罐子里的癩蛤蟆,半晌,扭扭捏捏地辯解:“林太醫,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林太醫失笑,他順手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轉身找南奕去了。
“小公爺?”
南奕抬頭:“嗯?”
瑞鳳眼含笑,他抬起頭,嘴角上揚之時,緩緩開口:“多謝林太醫了。”
他攏好寢衣衣襟,下床,行禮。
“南奕,郡主這幾日都在你門口守著,你……要不見見她?”林太醫小心翼翼地探索著他的目光,南奕皺眉,撇開了腦袋。
“林太醫,你別這么盯著我。”
“您這么閑……”他挑眉,“不如去把郡主心疾醫好了罷?”起身,在寢衣外披上一件亳光大氅,他微微笑了,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所以,你在猶豫害怕什么?”
林太醫倒也不避諱,他呵呵笑了:“若是那蟲子醫不好郡主,陛下豈不是要砍了在下腦袋?”
柔軟的筆尖劃過紙面,南奕咬著蒼白下唇,半晌,輕輕擱筆:“林太醫醫術超群,南奕不太明白林太醫為何會有這種顧慮?”
“小郡主心疾是我從醫以來第一次見,因而……沒有什么把握。”
南奕笑意淺淺:“對癥下藥即可,那老毒物死后入藥,也沒多少毒性罷?更何況那毒性與郡主體內寒毒相克,想來是不會有事的。”他眉睫低垂,將剛剛寫的那幾個字塞入一只信封里,交給了南州。
“你寫的什么?”
南奕挑眉,咧嘴,半是抱歉,半是恐嚇地笑笑。
“你知道了就會掉腦袋的東西。”
林太醫抖抖索索地找小郡主去了。
沂俐依舊抱著那只瓦罐,盤腿坐在南奕屋前。
她拿著一根枝條,百無聊賴地逗著蛐蛐兒。
“挽翠?”
“在。”
她抬頭,揚起一張印缺少睡眠而有些蒼白的臉,低聲哀求:“挽翠姐姐,你陪我玩玩唄……”
“郡主,玩物喪志,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您在斗蛐蛐兒,又是一頓教訓。”
沂俐默默低頭,用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捅著那兩只小蟲兒,隨后煩躁地將那樹枝扔在了地上,徒手抓起那兩只小蟲,扔到裝著那老毒物的罐子里了。
“郡主,小公爺找您。”
沂俐猛然起身,仍下那陶土瓦罐,蹦噠著就往南奕屋子里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