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咬著下唇。
反正自己也沒有一丁點不好意思。
縱馬闖過一片小樹林。
她單手勒住馬韁,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那匹馬的脖頸,那馬屁縱身一躍,而她翻身,藏在了馬腹之側,一支閃著幽藍光澤的箭矢呼嘯而過,她偏了偏腦袋,那支箭穩穩插在了她身邊的一棵樹上。
箭矢插入的附近,開始發黑腐爛。
沂俐微微蹙眉。
腰間長鞭抽出,她手腕轉動,長鞭微微一勾,便有了鮮血噴濺出的聲音,她抹去噴在了面頰上的鮮血,聞著那血腥氣嫌棄地皺了皺眉,眼角余光瞄到鮮血順著銀鞭血槽滴落時,卻也心滿意足地笑了。
那笑容像是綻放在地府黃泉路上被無數人鮮血灌溉的曼陀羅花一般,固然嬌艷,卻又極近罪惡,陰狠毒辣至極,讓人不敢接近。
彼時,坐下黑馬恰好越過地面上的絆馬索,它洋洋自得地撒開蹄子,在這片林子里以更快的速度飛奔著。
都說萬物皆有靈,而她坐下這匹馬,很敏銳地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她伏在馬上,獎賞似的撫摸著它:“若是咱們安全到達了城門,我就在給你一塊龍須酥。”她用那帶著血腥氣的手摸了摸腰間,“恰好還剩下一塊,就看你表現了。”
那匹馬低低嘶鳴一聲,在樹林曲折蜿蜒的小路里奔跑著。
低低的樹枝劃在沂俐的面紗與發髻上,很快,她的面紗被劃的稀爛,而長發也散落,發髻上那一枚芙蓉玉簪落地,被她的馬兒踩在了泥土之中。
烏發垂落,那馬兒像是知道她玉簪滑落一般,低低嘶鳴一聲,放慢了腳步,似是想停下,讓沂俐下馬撿起那玉簪似的,而沂俐拍了拍它,它又開始飛奔。
不過是一支玉簪罷了,丟了便再尋上一塊寶玉再打造上一支一模一樣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她心不在焉地摸著殘留著血腥氣的面頰,猛然想起自己的夢境,心里頓時拔涼拔涼的。她的指尖緊緊捏住那銀制長鞭,隨著馬匹顛簸,她甚至能聽見中空銀鞭之中灌注的蛇毒的流動聲。
一柄利刃猛然朝著她的脖子刺來,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鬼使神差地,用手接住了那利刃。
深深的傷口刺痛著她,她感受到那鉆心的痛苦時,猛然回過神來。鉆心的疼痛激起了她的怒氣與兇性。長鞭甩出的那一剎那,她便聽到了一聲慘叫。
那一鞭夾雜著真氣含怒而至,若對方是個練家子,現在怕是早已爆體而亡了。
沂俐將長鞭夾在了腋窩下,從衣裳撕下一綹布條纏緊了傷口。
那深深的幾乎能見到白骨的傷口帶來的疼痛讓她幾乎昏厥了過去。
掌心細小的傷口尚未痊愈,現在又多出來一道這么深的口子。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傷口會不會在掌心留下疤痕。
血液滴在了坐下那匹極通人性的黑馬身上,那黑馬感受到了沂俐受了傷,似乎也憤怒了起來。
它嘶鳴了一聲。
沂俐呆住了。
她拍了拍坐下那匹黑馬,伏在它身上:“你是嫌我還不夠狼狽,是不是?”
那匹馬彎下了腿,一支箭貼著沂俐背脊擦過。
登時,冷汗岑岑落下,沂俐摸了摸額頭,喘了口氣,勉強讓自己保持鎮定。
隨后,那匹馬又高高躍起。
這次不是絆馬索,是一道細細長長卻極其鋒利的能隔斷馬腿的鐵絲。
她蹙眉,帶楞銀鞭甩下時,那鐵絲斷了,而那銀鞭卻也染上了一抹黑。
有毒?!
這謹小慎微窮追不舍趕盡殺絕的手段,倒是很像一個人呢……
很像她自己。
想到這兒,她又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
自己縱馬出了同方公館本就是一時興起,去各個城門的大大道路少說也不下五十條,為何這些人卻偏偏能在這片林子里布下天羅地網,像是務必要置自己于死地似的?
將自己的癖好摸得一清二楚,能預判自己的選擇,這究竟是什么人?還是說,這天羅地網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布下的?
她揉了揉額角。
若不是自己,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