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川平次的一雙手漸漸握成拳,又慢慢松開了。
對面的老人就在餐館的前廳這樣毫不留情地訓斥他,這種事情他從來沒有經歷過。
他的爺爺正川雄一在四十歲的時候已經被人們稱呼為正川大師。
他出生的時候正川壽司店已經成了全國最高檔的和食料理店之一,父親靠著爺爺賺的錢出去打拼成了實業家,哥哥要繼承父親的事業,只有自己從小跟在爺爺的身邊。
在片兒國,“正川大師的孫子”這個身份永遠不會等同于一個和他同年齡的廚師,他帶了光環,并且習以為常。
是不是,這種習以為常反而是錯誤的。
和他一樣年紀的廚師還在大廚的手下不見天日地被訓練和指導,而自己已經習慣了跟著爺爺出門去享受著大師的榮耀。
其實大師是爺爺,并不是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一碗茶湯泡飯也很用心了沒有烤箱你用的煎鍋處理了海苔,魚片也是你自己烘的,米飯你也格外調理了,醬油你也是頂著大太陽去買了如果我不知道你干的這些活兒,對我來說你就是讓我等了四十分鐘等來的不過是個這個。”
沈抱石用筷子攪了一下飯,“剩飯貨色。”
轉身老人自己踱步進了廚房。
各色的餃子餡兒還有一些在冰箱里,拌了醬油的五花肉餡兒里面放了蔥姜,還用油鎖住了水分和味道。
蔬菜只剩了一些擺在菜架子上,都是黃瓜、西紅柿、紅根菠菜這種能用來做簡單小涼菜的。
沈抱石招招手讓正川平次也進來。
在很多廚師的眼里,這些東西已經足以整治一頓大餐。
“你告訴我你在華夏這些日子都學會了什么菜”
“成子教了我做面條,文河教我做了淡水魚,小川教我做了鹵肉不,成子還教會了我怎么做肉燥,文河還教我片肉,灌制香腸,小川還有教我做涼拌菜用的調味油”
一樣一樣地細細數著,正川平次發現自己在這里學到的東西比他以為的多得多,不提沈何朝還有和他同寢的光頭,光是這些平日里嘻嘻哈哈似乎沒怎么搭理過他的人也已經教給了他從前不知道的太多東西。
“且不說學以致用,你有沒有覺得你真正是學到了東西,你有沒有把這些東西當成學廚的一部分”
沈老頭四下看了一眼,后廚所有的人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同時豎著耳朵聽沈老爺子訓人。
“成子是西北人,家里在黃河邊上開了幾十年的面館子,他是他爹親自送來的,自帶了一身的面手藝,進了我沈家的廚房也得在大朝的手下揉三年面團子。文河是哈城人,中西合璧的紅湯菜他們家是哈城頭一份,一道燉活魚的本事沒吃過的人想都想不到,他來這燒了三年餃子湯。小川他爺爺是官府菜的大家,退休了帶著孫子來太平區養老,結果吃了大朝的兩頓餃子非要把孩子塞進來拜師學藝,才來了不到一年我只能讓他先當個幫工。”
光頭端著一碗辣椒油特有存在感地從老爺子的身后走了過去,被沈老頭輕拍了一下后腦勺。